梁蘅月蹲下,抱着小狼的头,问道:“这是他摘来的吗?”
小狼听不懂,无辜地冲她眨眼。
梁蘅月也不是真的问它。她垂下眼皮,然后起身,有些惴惴地推门出去,
还好谢恂并未走远,正在木屋外面给自己包扎。
她硬着头皮半眯眼,往那边瞄。直到看见伤口已经被包好,才敢睁开眼,扭扭捏捏道:“殿下,菇茑儿是你摘的吗?”
谢恂一眼没看她,冷冷地从鼻腔中“哼”了一句,算作肯定。
梁蘅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殿下,很好吃呢!”
他没回。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尬聊道:“殿下也吃了吗?”
谢恂终于看她了。
他坐着也没比她矮多少,自下而上地对上她的目光,定定地听了一会儿。
然后转回去,道:“没有。”
梁蘅月尴尬了。
她想起屋内空荡荡的纸衣,手脚都不自在地不知道往哪里放。她独自尴尬了会儿,终于双手捏在小腹前,提议道:“我帮你吧。”
说完,上前一步,便要接过他的药。
没想到谢恂极快速地将衣服穿上了。
她讪讪地缩回手。
心中腹诽,如此驾轻就熟,
一看便知是老杀人狂魔了。
谢恂起身,目光打下来。梁蘅月咬咬唇,心虚地低下头。
他说,这个不用你帮。
她手背到身后撕着帕子,心慌意乱,“那……”
谢恂没说话。
良久,她抬眼,目光撞上他的。
眼神中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
梁蘅月吸一口气,惊吓地后退一步。他不置可否,是在默许她的猜测。
脸颊逐渐发烫起来。
她害怕他的意思,主动停止交缠,艰难地别过视线,看向一边的雪地,“你喜欢,我?”
心脏跳得厉害,好想要蹦出胸口。
呼吸逐渐加速,梁蘅月紧闭着双眼。
他不可以喜欢她的。
他做他的乱臣贼子,她报她的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才对啊。
良久。
久到小雪狼,咬咬他的衣角,又咬咬她的,在两人之间焦急地打转。
梁蘅月听见他说,不喜欢。
他没什么情感的声音,道:“你像我喜欢的人。”
*
梁蘅月缓缓抬起睫毛,眼神有些迷茫。
他不喜欢她,这不是她最期待的答案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预想中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呢。
她低头,声音有些发涩,重复他的话,“我想你喜欢的人?”
“你喜欢谁?”
她下意识地追问,没发觉自己已经失去分寸。
谢恂看着她的发顶,神色认真:“……一个小姑娘。”
梁蘅月惊慌无措地抬眼,急道:“纥真公主吗?她不行的!”
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摆手,嗓子有些颤抖,
“不是,我不是说她不好,是想说突厥与大晁日益紧张,恐怕,”
她吞下尾音,停了。
自己都觉得苍白的解释。
她眼尾微红,做好了被否定的准备。
却没想到,谢恂突兀地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意外,“纥真?”
他又笑了笑,“我不了解她。”
梁蘅月眨了眨眼。
他说的是,不了解她。
既不是不喜欢,也不是讨厌。
她皱眉,觉得疑惑。
谢恂却没再解释。他侧身,偏过头去,好像陷入沉沉的回忆,“我喜欢的人,我把她弄丢了。”
梁蘅月反问,“她在哪?”
堂堂亲王至尊,大晁战神,怎可能找不到一个小小女子的下落?
谢恂突然看回她,眸色中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她不记得我了。”
他静静盯着她,眉间紧锁,目光逐渐变得暴戾。
梁蘅月感受到他的变化,很委屈地咬了咬唇瓣。眼睛瞪他,觉得莫名其妙。
他被旁人踹了,看她作甚?!
她不服气,别扭道:“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还给自己美名其曰“弄丢”,一副深情样子呢,其实就是他性格太差,太难相处,所以人家姑娘主动甩了他的罢?
梁蘅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突然感到胸口一片轻松。
她是在为那姑娘脱离火海而庆幸。
谢恂不置可否。他原本盯着她,忽然视线一抬,望向她身后,不远处的深林。
梁蘅月顺着他看过去,见到那边依旧一片和谐,除了一小撮飞起的乌鸦。
她转回头,撇嘴,傻乎乎道:“殿下要吃乌鸦肉吗?”
谢恂没理她,更没继续与她闲谈。
他定定看着传出响动的地方。那片深林是来时的方向。不仅乌鸦密布,他更看到了林间漂浮着的淡淡的雪雾。
此前他往返深林间,已探出这深林似如一个里世界,而外头的夷山则是另一个世界。二者环境大致类似,且皆无可威胁行人的猛兽。
但深林不仅无猛兽,除了植物以外,更无任何一走兽。所以每次经过,都会有这般乌鸦惊起的景象。
细算时间,距离他擅离职守进入夷山,也有一晚。谢载元不可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