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铛——”
窗阖上了。
梁蘅月紧紧靠着窗,心口跳得直发慌。
过了会儿,她小心翼翼开了一个缝儿,却发现人已经不见。
余光一扫,
他竟然靠坐在她窗下,就这么睡过去了!
小侍女看见了,吓道:“进贼了!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
说完,转身就要走。梁蘅月下意识叫住她,急道:“别去!”
小侍女不明所以,她并不认得谢恂的脸。
梁蘅月眨眨眼,随意编了个谎,“这人身上酒味这么重,定是喝大了,不小心乱闯进来的吧。”
她绕到外头,见谢恂还是闭着眼。
心一横,双手从他腋下穿过,
勾着他,往里。
拖不动。
小侍女急忙过来帮忙,抬起谢恂的脚,跟梁蘅月一起将谢恂挪进了屋里。
还问她要不要把莺儿姐姐也叫来。
梁蘅月顿了顿,摇头,“让她睡吧,没多大事儿。”
可是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因为小侍女离开后,谢恂睁开眼。
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上半身靠在她床边,下身随意地放着,倒显得她这间小暖阁狭小拥挤。
她半跪着,在他旁边,勉强算得上居高临下。她怔了怔,任凭他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片刻,梁蘅月率先挪开视线,“你”
话没说出口。
手,被捉住了。
也不知他是什么体质,明明全身散发的热气都扑到她面上了,
手却冰冰凉。
好像在雪地里放了许久,刚拿回屋子里的寒铁。
她不适地挣了挣,谢恂皱眉,一下子拉过她的手,
放到心口。
手下是清晰的跳动。
他就这样,把最脆弱的地方,交由给她。
“阿蘅,”谢恂一抬眉毛,
“我疼。”
“梁仲平好凶。”
他尾音很轻,轻得不像在说话。
梁蘅月想,不是谢恂疯了,那就是她。
真的谢恂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像个被人欺负了只会告家长,告老师的小孩。
他捉她很紧,她手指缩了缩,心里很想说,就算你疼,
那也应该是背疼,是后背被鞭笞,
不是心口。
捉着别人非摸你心口做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她下意识道:“谁叫你不告而别?”
把她一个人丢在破庙,
丢给余杭。
他知道她有多害怕吗?
每夜都会心悸惊醒,生怕哪一次睡沉了,再睁眼,又回到前世。
她眼圈渐渐红起来,咬唇看着他。
好半晌,
谢恂垂下眼皮,闷闷道:“我没有。”
然后是寂静。
梁蘅月忽然有点生气。她一下子抽出被他捉住的手,瞪着此时人畜无害的他。
每次她问他个什么,他就这样,先说句没有、不是,我没事,然后再也没有下一句。
好好跟她解释一个原因,多说几句,有那么难吗?
梁蘅月飞速地用手背抹去眼角湿润,
她再不想管他了。
赌气道:“你醒了,那你待会自己走吧。”
背后贴过来一片热。
下一秒,他的呼吸喷洒在颈间。
谢恂从后面捂住她的嘴,“你去哪?”
她支吾了一声,双手扒上他的,示意他松开,但谢恂好像没听懂,声音有些喑哑,“去找韩厉?还是余杭?”
梁蘅月又气又委屈。
他是真的醉了,大晚上的她做什么发癫去找旁人?
跟他要个交代都费劲,她不乐意了,把暖阁让给他,她去给他煮醒酒汤都不行?
顿了顿,只听谢恂又道:“阿蘅,留下来,陪我。”
*
五日后。
大晁自古以来便有惊蛰之日食梨的习俗。这一日,皇后邀皇室子弟、京中各命妇等携子女入宫参宴,亲赏库尔勒贡梨,以示皇恩浩荡,祝愿小孩子们今年健康顺遂,与疾病分离。
梁蘅月一大早就被梁夫人从被窝中拉起来。
任凭阿娘大人在她身上一番折腾,照镜子的时候,她都不知道里面那个女孩子是谁。
她阿娘一定是美特斯邦威家的野生主理人吧!
到长春宫,皇后贴身的姑姑早就亲自侯在了门口。
梁家与皇后一族素来没甚交情,见到皇后如此重视,梁夫人少不得迎上去,笑道:“多谢皇后娘娘照拂,竟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了。”
那姑姑约莫三十的样子,举手投足很是利落,只是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倒叫人直想回避。她行了礼,边引二人往里走,边笑道:“早就听说梁夫人是咏絮的才,秋菊的气度,今日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那姑姑给二人解释,“去岁娘娘生辰,圣上请人从宫外头引了一泓温泉,在长春宫给修了个池子,唤作紫菱洲,”
她伸手一指,但见池面上水波凌凌,因着水温高,已经小有一副春天的景象。
姑姑停了停,继续道:“今天日头好,娘娘说干脆把一干东西都挪到这洲中来,正应了春天的景儿。”
梁夫人面上笑着应和,心中知道皇后应是为显恩宠,故意挑的这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