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要是我们把吃的都给了犬戎，这个叫犬戎的人会不会就长得特别壮，然后再回头打我呀？”
雷霆坐在凳子上晃了晃悬空的脚，皱着一张小脸，好似十分担心会被人打。
太后毕竟从小是被教导得十分好的，这点道理还是能懂。
忍下不得不出宫门的不情愿，太后沉吟片刻，转而看站在雷霆身旁的德福，“这话是皇帝自己想的吗？”
德福苦着脸，弯腰埋头，“陛下刚才吃东西的时候还在说，要好好吃饭，长壮一点，以后不怕被那个叫犬戎的人打。”
算是回了太后的话，这事确实是小皇帝自己琢磨出来的。
感情是小皇帝以前吃得少长得弱，现在一听要送粮食给犬戎，就以为犬戎是个缺粮食的人。
若是把粮食给了这个犬戎，对方吃饱了长壮了，转头估摸就得又来欺负他了。
得了小皇帝这个话，太后也算有了个能够回复父亲的答案，于是也不多留，转身走了，连装个母慈子孝吩咐吩咐宫女太监好生伺候小皇帝的话都没有。
不过太后这样行事，倒是叫雷霆更舒服一点，不然还得演戏，累得慌。
戚老丞相等到了太后带回来的答案，皱着眉头背着手，在丞相府的东书房里踱步，满脸犹豫纠结。
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可权衡左右，到底是更偏向于主和。
现在天下初定，最重要的还是发展内政稳固朝廷地位。
扣扣两声，门外有人敲门。
老丞相这才从纠结中回过神，转身亲自去开了门，让门外的人进来。
双开的门被打开，书房里燃烧着的烛火被门外钻进来的夜风一吹，火苗晃了晃。
现在正是秋末，夜里有几分寒意，站在门口的少年身子有些单薄，瘦瘦高高，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眉目如画面色有些苍白的小脸。
这人正是老丞相最看重的十五岁小儿子，戚不言。
因着母亲怀他的时候年岁不算小了，戚不言生下来就有些先天不足，好在这些年温养得不错，只看着略有些单薄，身体倒是还算好的。
今晚，正是老丞相犹豫不决，想要问问小儿子的想法。
因是老来子，且身体也不好，老丞相跟妻子从他出生起就偏爱良多，老丞相更是不顾规矩，在跟门客谈事的时候都抱着戚不言。
戚不言也是乖巧，从小并不爱哭闹，小时候别的孩子还喜欢玩泥巴捉虫子，戚不言就在对着书房中的沙盘阵图安安静静的发呆，或是随便找个地面缩成一团闭眼睡觉。
一开始老丞相还跟家人担心过戚不言这不爱动不爱说话又总是睡觉，是不是有什么先天缺陷，却不想戚不言十岁那年，坐在一旁矮桌上描大字的戚不言口出惊人之语。
将当时叫老丞相等人冥思苦想的难题一言点出关键所在，让在场之人醍醐灌顶。
事后老丞相单独跟戚不言私谈，问戚不言怎么想出来的，戚不言给了老丞相一个无言的眼神，似乎就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好想的。
老丞相当时就揪着胡子，纠结的问，“所以说，你以前一直都听得懂我们谈的政事？”
戚不言当时在看一本游记，抽空看了老丞相一眼，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以前没说出来过？”
当时才十岁的戚不言放下书，看着老丞相，“因为那次我要忙着写完作业回去睡觉。”
虽然身子骨弱，又有戚家两位大佬偏爱，可作为世家子，自然也不可能真就像一般家庭里那般，宠孩子就是无条件的顺从溺爱。
恰恰相反，因为偏爱，所以老丞相对戚不言的课业十分看重，每必躬亲。
又因为戚不言体弱，武将之女出生的丞相夫人还严格规定戚不言每日必需习武多少时辰。
于是戚不言唯一的爱好就被这些占用了不少时间。
练武没办法加快进度，毕竟是规定了时辰的，戚不言只能在课业上压缩时间。
那次因为老丞相跟门客们商议政事，眼看着就要耽误老丞相抽查戚不言背书的时间了，戚不言这才出口打断的。
可惜之后戚不言就十分后悔，因为自此之后，老丞相更加看重他了。
看重他=课业加重=时间被占=减少睡觉时间。
戚不言觉得有点不开心。
现在这么晚了，还被叫来，戚不言觉得更郁闷了。
老丞相感受到小儿子身上那股阴郁的气息，干巴巴的笑了笑，然后转身殷勤的给小儿子倒了杯温热的白水。
私底下在小儿子面前这么习惯了，老丞相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什么不对。
毕竟现在已是夜里，按照戚不言的作息，现在肯定是已经睡下了。
若不是因为叫他的是老丞相，估摸着戚不言铁定不会起来的。
想到这里，老丞相还有那么点得瑟。
握拳抵唇捋着稀拉拉的胡须咳了一声，老丞相收起那点诡异的得瑟，将朝堂上的事说了出来。
戚不言手上捧着茶盏喝了一口温水，语气淡淡，“既然陛下说打，那就打吧。”
就好像在说，既然陛下说吃，那就吃吧。
戚丞相气得吹胡子，“小崽子，打打打，有那么好打的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陛下家的国库，比咱们家都还穷，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