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意的那些东西一文不值。”
苏清染去看那位从车祸中苏醒，却彻底坠入深渊的妹妹，如是说道。
…
苏清染伸手，从桌面拎起一壶茶。
茶水已经凉透了，划过喉间，带着一丝冰冷的苦意。
“她其实很容易被别人给的希望而感动，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苏清染抿了口茶，像是不经意般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本来家里人以为她好了，送她回去上学，但却遇到了一个会像她表达善意的学长——哈，人家只是顺便罢了。”
“所以她又发作了，我们只能把她送出国，远离这一切。”
黎决一直没说话，也就是安静的听，脸上神色莫测。
“我知道你们这种天之骄子总是有点儿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战胜的病，但有些时候，抓不到的希望是毒。”
“《末世纪》就是你对她的印象吧，她就是个孤独又在挣扎的人，但你以为她什么都听不出来吗？“
“她已经不敢再碰这些东西了，连问出口都不可能。”
“你难道觉得，你这些顺手的施舍能承担起她的未来吗。”
第49章
傍晚, 建筑被黄昏染上一层厚重的橘色。
莫默在家里睡了一觉，醒的时候，入眼一片昏暗。
一瞬间, 让她以为, 自己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发生车祸后的那几个月。
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她觉得，这样将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的日子，已经对自己毫无影响了。
四下寂静无声，像身处于经烧灼后剩下的一片焦黑大地, 惊心动魄如潮水般退去，仅剩下略带心颤和茫然。
她睡得有点多，浑身发热，太阳穴一阵一阵疼, 喉咙也冒烟了般干燥。
在床上坐起来缓了缓，然后觉得有点儿饿。
伸出手，在枕头边摸了摸, 才找到手机。
屏幕亮起，莫默微微眯了眯眼睛，等画面清晰起来, 就看到了好几个未接电话。
都来自同一个人。
莫默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半分钟，闭了闭眼。
许久，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走到外边儿, 给自己倒了杯水。
壶里的水已经凉了，她一次喝了一大口，凉水顺过喉咙, 激得她呼了口气。
做完这些，莫默才发了个消息。
[莫默：你在SIREN吗]
放下手机去开门。
却与倚在墙边儿的人四目相对。
黎决本来正低着头看手机，此刻察觉到门前的动静，倏地抬头。
神情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眨不眨。
“我刚才睡着了。”莫默在原地站了会儿，退开一步，往回走，顺便让出了门口。
“……现在去哪？”
“想吃个饭。”
黎决走到门边：“一起？”
“突然不想出门了，点外卖吧。”
黎决垂眸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黎决觉得，她本来就不想出门，但大概是看到他打过去的电话，觉得之前那个举动不好交代，所以想做点什么弥补一下，不给他们带来“困扰”。
她或许不是没有想法，只是习惯了“没有想法”，以及不想再争取。
她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结局。
黎决走进去，回身关上门，脑子还有点麻木。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莫默去新装了一壶水，出来看到他还站在门边，眨了眨眼：“黎老板，你这是什么表情，回来路上遇到黑粉了吗。”
黎决：“……”
“没什么。”他走过去，伸出手，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水壶，按到底座上，“外卖订了吗。”
“还没有。”
黎决点了点头，翻开外卖软件手机：“想吃什么。”
“都行。”
等外卖的时候，莫默就去开了电视。
随便点了一个电视台，里头在放一个闯关节目。
看了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闷。
莫默捏着遥控器，不经意般说了句：“苏老爷子那个人，是有点重男轻女的。”
黎决一怔。
“苏轻染其实，比苏羿付出得要多一点，做事挑不出错，人也比谁都现实，”莫默轻声，“但没有办法，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黎决扭头看她。
电视屏幕投着光，在她脸上变幻莫测。
“他们也没人说会怪我，甚至觉得我更讨厌家里会更好，连苏羿都觉得我现在其实还是很讨厌他，觉得这样好歹算有个牵挂。”
他们不说，她也不说。
像不宣之于口的某种规则，仿佛只要努力保持平衡，就可以在这条独木桥上一直走下去。
“小孩才会想要全世界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莫默自嘲般笑了笑，“而他们就还真一直把我小孩，跟个傻逼一样。”
黎决听出来了，她是想说，她其实没什么了。
她不是《末世纪》那个人，最后真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死掉。
她还活着，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没什么好在意的。
黎决侧过头，眉毛轻蹙。
刚要开口，眼前有一道黑影靠近。
莫默一只腿跪在沙发上，倾身过来，伸出手，手心贴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