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轺很是高深地说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等到日头西落,天色昏暗,家庙却始终不见一个人影时。
明炤和明炤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样子。
他们有一种微妙的预感,在祖父他们返京后,他们兄弟往日轻松自在的好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倒是明轺好些,早有心理预备,淡定无比。
然而,当一阵窃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时,明轺的淡定出现了裂痕。而当一股独属食物的香气传来时,他的淡定彻底粉碎。
明炤和明炤对视一眼,一起欢呼起来。
“我就知道娘她狠不下心!”
明轺目露惊异,莫不是祖母念着相处少,准备高抬贵手放这两个堂兄一马?
但当他看到最先踏入庙门的小身影时,目中的惊异转作了惊悚。
“小姑姑,你怎么会来?”
“来送吃的。”令嘉带着两个手提食盒的使女走了进来。
明炤惊喜万分地迎了上去。
明炤伸手去接使女手里的食盒,嘴上说道:“小姑姑,你人真是太好了,侄儿以后一定好好孝敬……”
明炤的话音一顿——他的手被使女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令嘉平静道:“你想太多了,这不是给你的。”
明炤看着那两个咽了咽口水,说道:“小姑姑,你别开玩笑了,这么多的东西,小三一个哪吃得完啊!肯定是做了我们的份,对吧。”
“叫我三郎。”明轺无力地纠正道。
他大约猜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姑姑出现在这的原因了——总归不会是给他送吃的。
“也不是给他的。”令嘉冷酷地打破了明炤的幻想。
她带着两个使女走到祭台前,打开食盒,亲手将食盒里的吃食端到祭台上。
因着年幼,个子不够高,她要踮着脚才能将吃食送到祭台上,很有些吃力。但她却没有假借那两个使女之手。
不过端到一盘烧子鹅时,她力气没撑住,手一歪,盘子就滑了下去。
——被另一只手及时接住。
手的主人,明炤说道:“小姑姑,我来帮你吧!”
令嘉目光在少年鲜活的眉眼上扫过,垂下眸,点了点头。
另一边明炤和明轺已是极为自觉地上前搭手了。
待摆好这些吃食,令嘉又从使女手上接过三支点好的香,插在祭台的香炉上,然后双膝跪在了蒲团上,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她的神色沉静,行止谨肃,却又透着哀伤。
明炤和明炤对视一眼没有做声。明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没说出来。
令嘉行完礼,便朝门外走去,可在即将跨出门槛时,她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向三个年龄比她还大的侄子。
他们的身姿挺拔矫健,英俊的面容多有相似,最相似便在于顾盼间那股浑然天成的骄傲自矜——他们的出身所赋予他们这样的底气。此外还有蓬勃的朝气,仿佛初升的旭日,因着对世事的无知而无畏,因着无畏而豪气万丈,
令嘉说道:“其实你们做的没有错,爹他罚你们只是给你们个下马威而已。”
她还是说少了一点,傅成章另一层用意,却是要让这三个少年尽快地亲近起来。既然在京中不能一起流血,那就让他们一起受罚。
在四子、五子死后,傅成章在培育孙子上已是有些“时不我待”的意思了。
这种焦急,是明炤在成年后才品味过来的。
……
明炤幽幽道:“祖父好过分啊!亏我还寻思了半天我哪里做错了。”
明炤心有戚戚地点头。
明轺苦笑道:“祖父还真是……”
过了一会,明炤问明轺:“小三,小姑姑怎么突然过来祭拜祖先?”
第三次了,明轺已经歇了纠正明炤的心,只冷静地答道:“你要再叫我小三,我就叫你小二。”
“……三郎。”明炤低了头。
以两人的排行,那种叫法就是两败俱伤。
明轺这才答道:“小姑姑是在祭拜四叔、五叔他们。之前四叔、五叔入葬时,小姑姑病得不能起身,所以错过了祭拜。这次应该是补之前的。”
明炤诧异道:“小姑姑病了这么久?”
“遇到些意外。”明轺抿了抿唇,眼中露出淡淡的忧色。
明炤看着他的神色,若有所思。
令嘉去后一炷香,明炤看着祭台上香气四溢的贡食,咽了咽口水,喃喃道:“为什么我觉得她这是在折磨我们?”
明轺安慰道:“不要看就好了。”看了只是在伤害自己。
“……不对!”明炤忽然跳了起来,伸手去碰祭台上的一盘云片糕。
明炤和明轺被他动作惊道,都当他饿疯了。
明轺忙劝道:“二哥你忍忍吧,现在撑死就饿一晚。但你要碰了小姑姑准备的贡品,祖父祖母他们能罚你饿三天。”
“这盘子不对。”明炤说道:“你们看看,那些摆食的盘子都是祭红盘,但这个天青盘。按规矩来,天青盘不是用来摆放祭品的。”
明轺恍然说道:“对了,四叔、五叔他们素来不爱吃甜的。”
明炤眼睛一亮,“你是说……”
三人对视一眼,看着那盘洁白的、软糯的云片糕,一起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