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他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后的嘴角却又分明含了一抹笑意。
可惜,这抹笑意还没来得及化开,外头丫鬟便又进来通报,说太后身边的庞嬷嬷来了。
一时间,召怀遇和召颜的动作同时顿住。
太后不是刚训斥了她?怎么这会儿又派人来了?
召怀遇率先反应过来,摁住召颜道:“太后既喊你面壁思过,你就好好呆着,别想着又跑出去瞧热闹,徒给外人留了话柄。”
“可那是庞嬷嬷!”
“那也不许去,谁说那就是来看你的?”召怀遇随手招了两个丫鬟进来,吩咐道,“给我好好看着小姐,她今日,不,她这三个月内,只要出了院子半步,你们就不用在候府呆着了。”
“三哥哥!”
方才的兄友妹恭不过过眼云烟,召颜瞧着召怀遇快步离去的背影,气到直跺脚。
召怀遇这厢走的飞快,就连身后小厮跟的也费劲。
转眼间,两人就到了厅堂边上,召怀遇顿住脚步,竖起手示意小厮也停下。
正厅里庞嬷嬷正在说话,德昌侯召伯臣坐在上首,茗茶听着。
“太后娘娘说,周家虽不足为道,但周美人腹中怀的好歹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骤然遭此劫难,皇家颜面扫地,故而,今日对六姑娘的惩戒,略重了些,还望侯爷理解。”
端坐上首的召伯臣眼睛眯了眯,“周美人?”
庞嬷嬷道:“才人周氏,怀育龙胎数月,劳苦功高,特晋为美人。”
“哼,劳苦功高。”召伯臣低头,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害的我家颜儿闭门思过,她还真是劳苦功高。”
庞嬷嬷笑得有些勉强,“侯爷……”
“回去告诉太后娘娘,颜儿听话的很,这几月会好好呆在府里学规矩,必不叫皇家再丢颜面。”
“是。”
庞嬷嬷在德昌侯威严的注视下行礼告退,却又冷不丁在转身后碰见突然冒出的召怀遇。
她虚惊一场,面上不显,心中却明了,德昌候府这一大家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
白倾沅翌日起了个大早,一身水绿外衫,再簪一支青玉簪,手腕上套的绿松石顺着她的动作滑来滑去,很是惹眼。
“再没有比咱们县主更好看的了。”
泠鸢痴痴地望着,不忘追加一声感叹。
南觅也凑过来瞧,脸上满意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
“是啊,哪里还能见到这样标致的人儿。”
白倾沅乐的高兴,大手一挥,“好了,这个月的俸禄追加一倍。”
两个丫头适时乐开了怀,又听白倾沅吩咐道:“泠鸢,去把我那压箱底的弹弓拿来。”
“弹弓?”
南觅眼见着泠鸢领命下去拿东西,不免好奇,“县主这是?”
白倾沅一手掩着嘴,神神秘秘地说:“我独自出门必备的法宝。”
南觅紧张道:“县主要独自出去?”
“是啊。”白倾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末了才想起来什么,转身问向南觅,“你不会,向太后娘娘禀报我的私事吧?”
南觅为难地笑了笑。
白倾沅了然,又问她:“那你都是怎么说的?”
“县主身子不好,日日卧病在榻,足不点地。”
“真乖。”
白倾沅笑着转了回去,见到铜镜中南觅诧异的神情。
“县主都不怀疑奴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白倾沅大咧咧道:“不怀疑啊。”
身后的南觅眸中闪着光,透过铜镜与白倾沅对视一眼,郑重跪下:“奴婢定当为县主尽心竭力。”
这一跪,正好叫回来的泠鸢见着了。
她手中拿着弹弓,原本欢快的心情霎时间变得有些诧异。
“县主,这……”
白倾沅叹一口气,“泠鸢,赶紧喊了南觅起来。”
“如果为我尽心竭力之人,都要这样下跪的话,泠鸢早就该跪几百回了,南觅,我信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
白倾沅说着,摇了摇手上的绿松石手串,明眸皓齿,笑得灿烂。
她接过泠鸢手中的弹弓和一袋弹丸,放在手中掂了掂,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朗。
绿意森森的林间,白倾沅疾步走着,远远地,她就能瞧见林中那遗世独立的小屋。
脚下步伐越走越快,心口的节奏也越发激烈,她每走一步,就距离自己的目标越近一步,离自己的期盼越近一步。
顾言观,那个自她重生后,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口的名字,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见到他了么?
“顾施主,出家并非一时儿戏,人生虽有回头路,却仍该三思,这一月时日,施主可都想明白了?”
顾言观静坐在石凳上,林间清风吹起他鬓间绒发,月白色的衣裳微微浮动,一如他沉寂已久,却又稍起微澜的内心。
他在等什么呢?
他在期待什么呢?
昨日小丘上的动静他不是不知道,他也好奇那是谁。
太后派来的人好容易对他打消了猜忌,已有几日未监视他,即使监视,也不会是这样漏洞百出的场面。
可是还有谁呢?
搭在石桌上的指尖微微点动,耳边似有熟悉的动静响起——
终于,他紧抿的嘴唇稍有开合,唇角扬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