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家的男主人,在和正妻的女儿还未出生,正妻方有孕之时,又给自己讨了两门贵妾。”
召怀遇额上原本浅浅的纹路又深了几寸,他不喜欢这样的故事。
江韶华偏还在继续,“两个贵妾的肚子也是争气,进门后不过一两年,便都双双生下了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召怀遇冷嗤,“这男人倒也算圆满了。”
“是啊,圆满了。”江韶华笑笑,“可还有更圆满的。其中生下女孩儿的那个贵妾,在没过几年之后,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而正妻除了刚开始的那个女儿外,再无一所出。”
召怀遇一根手指顿在半空,晃了又晃,道:“这个家里得乱。”
“是,家里得乱。”江韶华顺着说道,“这个男人后来又娶了几房妾室,各个好生养,生出儿子的也不在少数。他宠爱几个妾室胜过正妻,正妻便逐渐心生怨念,脾气一日不如一日。”
召怀遇接道:“这男人应当移交官府,打他三十板子。”
江韶华笑道:“官府可不敢。人家家里的权势非一般人可比,官府想管也管不了。”
“那便由着他宠妾灭妻?”
“自然不是。家里孩童满地,小妾成群,正妻的脾气早已被他们折磨地一日不如一日,没过几年,她便彻底忍不住了,想要趁着那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将几个妾室和孩子全都一并处置了。”
“就在她动手的当晚,她的女儿听到了她吩咐手下人行动的消息,匆匆忙忙只来得及将事情告诉了最开始的两个贵妾,想让她们再告诉其他人,带着孩子们逃去安全的地方避难一段日子。可当时,先生下男孩儿的那个贵妾身体抱恙,卧病在榻不能动,只能将自己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了当初一同进门时的那个贵妾,要她帮忙带孩子逃出正妻的处置,她答应了。”
召怀遇眯了眼,永定河畔的微风没能将他吹醒,反而叫他更加沉醉。
听完江韶华的话,他心里堵得慌,只问:“那她做到了吗?”
江韶华深吸一口气,道:“没有。”
召怀遇闭眼,这个答案,出人意料,但又合乎人性。
“那个贵妾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躲在了安全的地方,故意将那孩子留在外头,作为正妻发泄的对象。”
“那个孩子死了?”
“不,他活了下来。”
他眼里映着永定河上千盏万盏的花灯,光影缭乱,斑驳陆离。
“那正妻早已走火入魔,谁都能杀,她在刺了男孩几刀之后,便去找别的人发泄怒火,是她的女儿,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弟弟,将他带到角落里躲了起来。而那个贵妾的女儿,也许是还心存善念,在正妻的人离开他们院子之后,偷偷出去找到了他们,并托人将还剩一口气的男孩儿送出了府。”
“那一晚正妻杀了很多人,大人,孩子,数不胜数。男人回来后主持大局,悲痛过度,压根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哪一个儿子找不到了,以为不见了的都混在那一堆死人堆里,反正都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没必要找了。”
召怀遇呼一口气,满腔都是酒味。
“男孩儿该感谢那两个姐妹。”他说。
江韶华仰头,“是啊,他该感谢,他还该感谢那天带他出府的人,他能活下来,他谁都该感谢。”
“那个妾室倒也不必。”召怀遇冷冷道,“不处死她已经算是天家开恩了。”
说完之后他又歪头想了想,问:“那孩子后来回家了么?”
“回了。”江韶华面带恰到好处的笑容,一如与他初见时笑得那般和煦,只是笑意未及眼底。
“他还将那妾室绳之以法,当众处刑了。”
“那便好。”召怀遇点点头,酒劲儿上来了也不忘问道,“只是你讲这个故事有什么目的么?莫非你就是那孩子?”
他最后的语气多少有些戏谑,毕竟谁都不想这个故事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召兄说笑了,我哪有那样显赫的家世。”江韶华故作轻松道,“是我一个朋友,最近也想来京城了。因为他就算被找回去之后,也跟家里人不亲,干脆独自来京城闯荡,离他们远远的。”
“那倒也是。”召怀遇是真的有些醉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老成道,“宠妾灭妻还是要不得,往后若是成亲了,需得注意。”
这是清醒时的召怀遇绝对不会说的话,江韶华瞧着他要闭眼又极力想睁开的样子,郑重地道了一个“好”字。
得了他的回复,召怀遇好似总算圆满,挥了挥手,上了自家的马车。
坐上马车后他便再没想过这些,靠着暖和的垫子就睡着了。
直到翌日清早,宿醉的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韶华昨夜的话如噩梦般萦绕在他耳边,他终于大彻大悟。
这哪里是什么权势人家的故事,这分明就是天家的故事。
第79章 结局上
召怀遇下榻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爹。
江韶华这样的身份, 他们家断不能再与他安稳度日,得赶紧钱财两清才行。
这会儿日头刚升起还没多久,他爹应当还未下早朝, 他一脸阴霾, 着急地在厅堂里左右来回打转,小厮上来给他沏茶, 他一见人就问:“侯爷出去几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