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白倾沅哪里是吃素的,一觉不对,就赶紧抓住了召颜的手,叫她逃脱不能。
于是,三个人一齐跌在了御花园的石子路上。
周才人身边跟着的宫女率先反应过来,上来搀人。
白倾沅是个自小在西郡野惯了的性子,觉着跌一跤也不算什么,被泠鸢和南觅扶起来后,除了发髻乱了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伺候周才人的宫女发出几声尖叫,她才转过去,见到的,是大片染血的衣裙。
召颜还在一旁未起身,见到这般模样,也是惊恐万分,吓得直往一旁躲,更是起不来了。
那时的她虽懵懂,却也能从宫女们慌乱的言行中明白一些事。
原来周才人怀了孕,原来她此番路过御花园,是要往居正殿去,原来她是想叫皇帝第一个知道这个好消息,原来,她小产了。
她的心情立时变得有些复杂,泠鸢和南觅都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可她仍觉得恍惚。
原来京城,原来盛都,远不如它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美好。
再到后来,皇帝和太后赶到,明明是罪魁祸首的召颜却指着她,控诉她才是杀害周才人腹中孩子的凶手。
“若不是你故意为之,你怎么能自己跌了一跤还毫发无伤,却叫我与周才人弄得头破血流?”召颜娇嫩的脸上涕泪横流,我见犹怜,“若是我知道周才人怀了孕,我是断不会邀她去喝酒的,姑母与表哥明鉴,我是断不可能的……”
好,还真是好,就凭她召颜会哭,就凭她有着八面玲珑的一张嘴,她就要受这些空口白牙的诬陷。
她挺直了腰杆站着:“太后娘娘明鉴,我绝没有要故意害周才人的心思。周才人有孕之事,您和皇上都还不知道,我才刚进宫,哪里就能知道她怀孕了呢?”
跪坐在地上的召颜反驳她:“这种事情,只要买通了太医,买通了周才人身边的宫女,哪样打听不出来?”
她轻蔑的眼神瞧着召颜:“召姑娘话说的这么顺当,是不是因为这些下作事情,你就做过!”
“我没有!”
召颜当然不会认,她只会抱着她姑母的大腿哭诉,委屈。
太后不堪其扰,皱着眉将她推开了些,神色肃然:“当时在场的宫女,都有哪些?”
召颜以为太后这是要开始彻查这件事了,于是赶紧抹干了眼泪,抬起头道:“有我的贴身女使,乔仙,她可以作证的,姑母,她可以……”
太后端庄整肃的面容略有些不耐,拂开她的手,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拖出去,杖毙。”
第4章 试南觅
谁都没想到太后会这么做,召颜愣住了,白倾沅愣住了,甚至皇帝也愣住了。
皇帝想了又想,看着跪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再不敢吭声的召颜,和被拖出去的女使,禁不住出声道:“母后……”
“去看看周才人吧。”
太后看了眼他,语气虽还和缓,流露出的眼神却容不得人拒绝半分。
“是。”
年轻的皇帝在太后面前,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底气。
他颓然起身,向后面的偏殿去。
远远地,白倾沅看见他落寞的背影,和明黄衣袖下逐渐攥紧的拳头。
他才十六岁,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内心的不安与惶恐,不比任何人少。
皇帝走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要继续处置宫女了?
白倾沅后退几步,身子堪堪遮住泠鸢和南觅半边,生怕太后也把气撒到她们身上。
太后却向她招了招手。
她不明所以,虽然心慌,也还是过去了。
“不用怕,哀家知道不是你。”太后慈祥的面庞好似映了佛光,金灿灿的,她拉过白倾沅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今儿个你也吓到了吧?赶紧去偏殿坐着,喝一盏茶,好好歇歇。”
这事情还未解决,太后就叫她离开,显然是心中已有了判断。
白倾沅下意识瞧了眼跪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召颜,又不安地看了看泠鸢和南觅。
太后见了,松了口道:“叫她们俩跟着你一块儿下去吧。”
“多谢太后娘娘!”
无论怎么被冤枉都笔挺如竹的膝盖,却因太后的一句赦免而弯曲。
白倾沅中规中矩地谢了礼,带着她们俩去了偏殿。
后来太后和召颜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那日召颜身边的女使,是真的被活活打死了,而周才人身边的宫女,皆被罚入了浣衣局。
周才人失了孩子,位分升到了美人;罪魁祸首召颜,则被要求在家面壁思过三个月。
害死了皇帝的子嗣,却只是面壁思过三个月,太后对自己的侄女,不可谓不偏袒。
上一世的她以为,太后对自己的宽容与信任,皆是源于她真的喜欢自己,爱护自己。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
原来她所有的偏爱,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
她只是还没到可以动她的时候。
等到白家落魄的那一天,等到西郡颓败的那一天,她的下场,甚至不会好过召颜身边的那个女使。
不过,这回她不在宫里,周才人的孩子却照样没了。她想知道,这回的召颜,又是怎么办到的。
于是她委婉地问了南觅:“你说说,周才人的孩子是怎么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