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灵陌听得噗嗤一笑:“我又没说什么,你倒来啰里吧嗦一大堆。我知道宫里三六九等分得厉害,不会去自不量力要这个要那个的,饿不死就行了。只是你们两个门神一样杵在我身边,我吃不下饭。现在又没外人,自在坐下就是。”伸手把他们两人拉去凳上坐着。
杜衡和绣月相视一眼,也不再扭捏,跟孙灵陌一起围着桌子啃起馒头来。
屋外夕阳西斜,红霞洒了一地。
杜衡想着以前他都是和绣月两个人守着门庭冷落的倚晴馆,每日坐在门口迎来日出,又送走晚霞。日复一日,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今身边乍然多了个人,这鸡犬不闻的倚晴馆,一时之间再不似以往那般冷清。
只是不知这位孙大夫,又能在宫里待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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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外时顿顿有元卜烧的大餐,可自从入了宫,每天的饭菜不是没熟的青菜就是烧糊的青菜,搞得孙灵陌都快吃成青菜了。她没有办法,只好铤而走险,在一个月不黑风不高的午后乔装成小太监带杜衡去菜园子里偷菜。
刚摘了八颗土豆六个茄子十个大白薯,就听见不远处有宫人脚步声传来。
二人手忙脚乱兜着东西就跑,还好窜得够快,并未被人发现。
只是跑过拐角时却与一人迎面碰上,把孙灵陌唬了一跳。
她站稳身子瞧了瞧,见这人着一身褚色常服,打扮利落,身姿挺拔,面目俊朗,年纪有二十岁上下。
正是愣神,身旁杜衡突然跪了下去,埋首道:“孟大人吉祥。”
孙灵陌有样学样,跪下道:“孟大人吉祥。”
衣襟里兜着的白薯突然窜出来一个,咕咕噜噜一路滚去那人脚边。
孙灵陌心里一紧,抬眼偷偷看了看,便见他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弯腰捡起白薯。
那人很快直起身,目光在她脸上梭巡一会儿,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孙灵陌把头埋得更低:“奴才是膳房里头烧火的杂役。”
此言一出,姓孟的没说什么,倒是身边的杜衡暗暗吸了口凉气。
孙灵陌正是奇怪,又听那姓孟的道:“膳房的人倒会监守自盗,连颗白薯都偷起来了。”向前走了两步,把白薯搁在她手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孙灵陌等他走远,问杜衡:“他是哪个大人?”
杜衡苦着脸道:“孙大夫,何必与他扯谎,平添这不少麻烦。这位是医官局的医正孟殊则孟大人,将来你总要与他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时今日这谎要如何圆才好?”
原来是医官局的老大,怪不得周身一股贵气,果然是个贵人。
孙灵陌兜好蔬菜站起身,安慰自己:“他应该没看清我,认不出来的。更何况我又不是要在宫里常住,等治好了皇帝,我就要远走高飞了,谁要去医官局里做事。这个皇宫四四方方的,到处都是厚重高大的宫门,我可不能被锁在里头。”
两个人回了倚晴馆,支起火堆,串好蔬菜做烧烤吃。
绣月闻香而至,一双死人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嘟嘟囔囔说了他们两句“胆子比天大”,最后还是抱着柴薪过来看火添柴。
三个人美美吃了一顿,就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席地而卧,不知不觉睡着了。
月光凉凉洒在孙灵陌脸上,她翻了个身,去梦里讨要了一只元卜亲手做的叫花鸡。
往后又老实了几天,慢慢听见前头传来消息,说皇上喝了她的药,体内毒素果然没再发作过。
太后大悦,派李福禄过来赏了她不少金银,外加一桌丰盛无比的美味佳肴。
孙灵陌看得眼馋,等人一走,叫来杜衡和绣月一道用饭。
宫里的人个个会看人下菜碟,让孙灵陌吃了几天的干馒头就咸菜,如今见她隐隐有了起势的苗头,个个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再不敢拿些粗茶淡饭搪塞她。
从此膳房那边的态度倒是有所改善,馒头变得软了,米粥变得稠了,青菜变得油多了,偶尔还有一两道荤食能送过来。
孙灵陌解决了温饱,一日在倚晴馆里待得发闷,正想着要不要冒险出去找常英那群太监再赌几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气势之紧迫,像是死了人让她前去发丧。
杜衡急急去开门。
进来的是太监李福禄,不容分说拿起孙灵陌的药箱拉住她袖子带她往外走。
孙灵陌问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福禄道:“长公主被舒贵妃的猫吓住了,血流不止,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说是只能尽力保大。”
说到这里停了停,扭头煞是认真地看着她:“孙大夫,这锦绣前程可就铺在您眼前了。抓不抓得住,全看您的本事。”
第28章 皇命难违
孙灵陌看了眼天色,已近酉时。当下不敢耽搁,随李福禄一路小跑到了舒贵妃住的栖霞宫。
屋子里早就一片兵荒马乱,太医们跪了一地,宫女不停往厢房里送着水,稳婆恨铁不成钢般对着长公主大喊“用力”,长公主杀猪似的嚎叫一声声从厢房里头传出来。
古时候生孩子是个技术活,风险高得很,稍不留神就落个一尸两命的结果。
孙灵陌看着这番情景,在太后面前跪下,听候吩咐。
太后老人家坐在椅子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