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喜蓉闻言，眉心剧烈跳动，深呼吸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高斐很少生气，但盛喜蓉是知道怎么激怒他的，她抬眸，目光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嘴里却叫出了另外一个名字：“桑明......”
想要惹怒高斐其实很简单，盛喜蓉只需要将他看作桑明，再对他说一些绝情的话，他便会伤心，及至最后，他的眸色变浅，便会冷冷地瞪视她。
这个法子...其实是在替高斐治病时发现的。
说是治病，但盛喜蓉更多时候会觉得......她和高斐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为了消除桑明对他的影响，高斐先是让她把他完全看作桑明，像普通男女热恋那般待他好，爱他、关心他。
盛喜蓉依言照做。
高斐却又并不喜欢这种方法似的，对于盛喜蓉的示好、撒娇，他有几分别扭，到了最后甚至是将嫌弃摆在了明面上。
这个方法不奏效，那就换另一种方法。
为了断绝桑明的心思，高斐又示意盛喜蓉态度恶劣地待他，话语越绝情、态度越冷淡越好。
在察觉这种方法有效后，他甚至怂恿盛喜蓉将这几年的怨气全部发泄到桑明身上......
盛喜蓉作为被饿狼叼在嘴里的兔子还能怎么办，自然是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最初一段时日，她兢兢业业，他说一分她就铆足了劲做十分，唯恐惹他不快。可她这样做的后果却是，她直接把这人给惹怒了！
高斐说话不算话，他让盛喜蓉配合他，盛喜蓉言听计从，为了早日脱身，对他几乎是百分百配合，最后却没落得一个好。
当然，事实上...盛喜蓉其实也并不愿意骂桑明。
她对桑明的感情很复杂，虽然两人关系最恶劣的时期，她对他产生了下意识的抵触心理，甚至是有点害怕他。但即便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恨过他。
在确定桑明被高斐吞噬已经不在人世时，盛喜蓉其实...有点难受
高斐有着和桑明一模一样的皮囊，盛喜蓉不愿意见到那张脸上因她的某些绝情的话语而露出伤心、绝望的神色。
高斐不是桑明，但高斐哭，就是桑明在哭。
不可否认，盛喜蓉其实有点心疼他。
她心疼桑明，因此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顺着高斐的计划将面前的男人看作桑明，刻意去说一些绝情的、让他伤心的话。
这时，盛喜蓉猝然叫出桑明的名字，高斐身体的肌肉下意识紧绷起来，凝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只盛喜蓉既没有同前段时间那般对他柔情蜜意的笑，也没有恶声恶气地骂他。
她只是问：“桑明...是你吞噬的第几个人？”
高斐眼神冷了下来，沉默了一会，说：“第二个。”
“第一个人是谁？”
高斐闻言，看着她...有些讥讽地笑了一下。
盛喜蓉便明白，第一个被它吞噬的人就叫作高斐，它变作了他，从此后，即便换了皮囊，却也从未换过名字。
主动提及桑明，盛喜蓉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她的情绪一直往下沉，沉的她几乎有点喘不过气。
但她仍旧坚持着没有露怯，也没有露出悲伤的神色，只语气平淡、像是在和人闲聊般问：“你今年，是五岁吗？”
他是世界异变时的产物，从那时算起，如今正好是第五个年头。
高斐不说话。
盛喜蓉又问：“你有家人吗？或者说，像你这样的生物...这世上还有多少？”
高斐神色冷淡，很明显，他并不待见她这些别有用心的探问。
盛喜蓉等着他回话。高斐却只是看着她，脸色诡异而又轻蔑地笑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盛喜蓉却并没有因此放弃，她沉默了好一会，谨慎地抛出第三个问题：
“高斐，你当初...为什么会选中桑明？”
高斐眸色一动，眼睑微抬，定定地瞧着她：
“他很特别。”半响，他语气沉沉地回道。
盛喜蓉心思急转，想要追问，又怕贸然出声惹他不快，他再不肯回答这类较为隐私的问题。
高斐眉心微拧，似乎在脑海中搜索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描述桑明的这份特别。
少顷，他看向盛喜蓉，一字一顿道：“他是一个没有高度社会化的成年人，但在你们人类社会中又很受欢迎。
高斐的这句话十分准确地总结了桑明的一生。
桑明有轻微的自闭症，自小孤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但同时，他智商极高，身材相貌皆是不俗，家里条件又好，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精英教学，肚里有货，即便被家人硬推出去社交，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参与其中，成为人群的焦点，轻易地获得他人的好感。
而异变后，他这样一个斯文俊秀的小少爷又顺利地转变为进化者，在其它比他更壮、更狠的人纷纷命丧凶兽爪下时，他却顺利活了下来。
只这一切都是表象。
高斐不知道的是，桑明在从社交场合回到家中的那一刻，他一身的气力好似一瞬间卸的干干净净，狼狈地趴在马桶前呕吐，掌心凝了一层黏腻的冷汗，却倔强地抓着盛喜蓉的手不肯松手。
而异变后，在关心疼爱他的家人离世的那几百个日夜，盛喜蓉更是不敢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