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什么时候能消?”
“已经派人去扫了,大约午后就能消了。”
早膳用毕,豆蔻收了残羹,刚走到门外突然想起了什么,面带不解地看着魏长宁,“娘娘好容易出宫为何不多住几日?”
“朝廷无帝王,后宫若再无人,江山必定不会稳。”
虽说后宫就那几个妃嫔,可里头有成百上千前朝的眼线。
魏长宁坚信李承明能去御驾亲征就定然是将一切布置好的,只是她还是不太放心。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躲在别人羽翼之下的小姑娘。
她坚信唯有挺直腰杆,才能于山河岁月之中开辟自己的一番天地。
“那段小侯爷和谢丞怎么办?”
魏长宁瞥了一眼窗外,雾气比之晨间已然消散了不少,看起来是要出太阳了。
冬日阴霾压了这么多天,也该旭日东升了。
“段烨然就先安置在这儿,派人好好看着他。”魏长宁深思,“至于谢丞等他伤好之后让他去找霍小将军去。”
下山的路比之上山容易了许多,正如事事后退总比前进容易的许多。
魏长宁这一身有许多可以后退的机会。
她可以做一个愚笨无知的公主,可以做一个毫无用处的长公主,也可以做一个木偶一般的和亲公主。
可是她不愿意。
若是生与死皆不由己,那来这人世一趟又有什么意义可说?
世人赠你爱与温柔,定要报之以桃李木华。
马车走的实在是慢了些,加之魏长宁又不愿和白清霜挤在一处,便自己牵马走在了前头。
好在此番随性的都是亲信,不至于有不长眼的跑到她跟前来说什么“于理不合”。
带着微微冷冽的风打在脸上,魏长宁拢了拢衣领,却是有些贪婪的吮吸着。
在李国的日子虽然安逸又舒心,却总觉得少些纵马狂欢的肆意来。
魏长宁摇摇头微不可见的轻笑出声,自己难道是怪不得快乐日子吗
还是非要过上在南山关打打杀杀的日子才心满意足吗?
魏长宁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一匹野马,只是这辈子误投了个皇室公主的身份。
“长公主殿下。”
白清霜从马车上下来,她身子渐渐重了起来,就连魏长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娇弱女子能受得住连日的风餐露宿。
“我……”
“你如今怀着身子,这儿没人照顾你。”
魏长宁瞥了她一眼尖尖的肚子,开口解释道;"这儿都是些不成事的小丫鬟,你若是觉得这孩子命大便尽管呆在这儿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清霜咬了咬嘴唇,泛白干涸的唇上出现了两条血痕。
她双手搅着帕子,复又颇为吃力地钻到马车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来。
“烦请您把这些都交给段小侯爷吧。”白清霜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拿着那木盒子。
“也请段小侯爷不要再找我了,拿了这些银钱回魏国吧。”
白清霜声音低了低,“反正清霜一直都是蒲柳的命,段小侯爷是段家的命根,以他的才能,壮大段家必然不是什么问题。”
魏长宁看了一眼那盒子,不用想里头定然是白清霜用自己的嫁妆换来的地契。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问白清霜,“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只说不是段小侯爷的。”
“你这是何必?”魏长宁有些不解,“你心心念念的侯府夫人如今近在咫尺,就算段家不在,侯府公爵不在,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不也是人间一桩妙事?”
谁知白清霜却是凄然一笑,她笑中带有几分自嘲,又带些怯懦。
“我若回魏国,父亲不会放过我和母亲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温柔再不似之前的尖酸。“再说我和孩子也是不愿意拖累他的。”
这木盒子突然烫手了起来,魏长宁向来不做拆散人姻缘的事情,只是白清霜一个孕妇站在她面前,她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崔嬷嬷天天在她面前念叨孩子念叨多了,如今她看见白清霜倒没了第一次见的果敢,反而隐隐约约有了些怜惜。
魏长宁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她拿着木盒子对白清霜道:“东西我吩咐人替你送过去,至于该说的话你写一封信交给他吧。”
“世间万事,其实都在于自己的选择罢了。”
白清霜扯着嘴角干笑两声,眉心郁色难消。
“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看向魏长宁,眼中的敌视神色不见。
其实她连和魏长宁作对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和同自己云泥之别的人竞争,渐渐的竟然也会有了胜利的满足感。
她自以为将魏长宁视作假想敌,其实人家压根都没将她放在眼里。
“回去了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
魏长宁抬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她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白清霜轻笑一声,倒是不在乎魏长宁诧异的眼神。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又抬起头看看远处,“我和这孩子日后过活还不是得多仰仗您,我只是识时务罢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天底下有这么多的时务事儿,但真正能做到俊杰的又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