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讽地扯了下唇角。
他以为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将那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但他不行。
在这场由唯筱开始的博弈里,他看似主导一切,却又被动地输得一败涂地。
夜色降临。
周易宁坐在驾驶座里,时隔三月,再次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做好了打不通的准备,甚至都在想待会去办一个新号码,可没想到,手机里响起的是“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是周易宁第一次发现,想要彻底和一个人划清界限有多么容易。
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就像现在这样。
手机里的通话被自动挂断,他重新拨打了一遍。
一次又一次,执拗地重复。
直到手机没了电,自动关了机。
就这样,他和她好像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就连那仅剩的,一丝联系,也被她斩断了。
那一天,他在阳台-独自坐了一整晚。
初夏的风温热又湿润,带着一丝粘稠。
吹在他的身上,却凉得他心慌。
手机里,唯筱的所有社交方式,都显示搜索不到,已注销。
-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绕到华音,路过唯家,抱着那微薄的期待。
可一次也没见到过唯筱。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余方的生日趴上。
他路过台球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生说林子扬和邑桑去曼彻斯特找唯筱了,唯筱ins上发了照片。
他顺势靠在隔壁的牌桌上停下。
“好像是说国内的号不怎么用了,干脆注销了吧。”
“你直接去看她的ins,好像是叫……”
周易宁去搜了。
唯筱的ins就叫weixiaoxiao。
他借着这仅有的偷听来的一丝将近于无的联系,贪婪地偷窥着她的生活。
直到8月13日英国时间凌晨两点。
她发了一条动态。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抢劫,就、还挺、意外】
配的图是一张自己膝盖擦破皮的照片。
他什么也没来得及想,买了最近一趟去曼彻斯特的航班。
等下了飞机,站在曼彻斯特大学的校门口时,已经是英国时间8月13日下午五点。
他认输了。
她不想见她,那他就只单方面见她。
她不想和他有丁点联系,那他就单向联系她。
他也没想见到她。
只是,不想让她难受的时候,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至少,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是有人陪着她一起的。
一起,难受。
他走在她平日里走过的道路上,心里奇迹般平静下来。
校园里的亚洲面孔很少。
周易宁走了一段路,有一个黄皮肤的人走上前问他是不是韩国人,要不要一起去参加待会留学生的派对。
他拒绝了,说自己是中国人。
女生遗憾地叹了口气。
周易宁恍然之间想起点什么,和她攀谈起来。
留学生的圈子很小,只要费点力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他托这个女生打听到了唯筱的手机号。
但一连两次,他也没见到过唯筱。
直到唯筱生日的那天晚上。
他知道唯筱住的不是学校公寓,但来曼彻斯特,除了曼大,他也不知道还能去哪。
他没有抱任何希望地在曼大门口,漫无目的地等。
可这一次,他等到了。
那是时隔将近一年,他单方面和她的见面。
隔着微蒙细雨,深沉夜色。
犹如16年在1995的门口,只消看一眼,就能让他印象深刻。
18年到19年,他一共去过曼彻斯特八次,在唯筱曾经走过的校园里走过无数遍,只有两次见到唯筱。
一次是那个晚上。
一次是在唯筱的毕业典礼上。
她好像还是没怎么变,穿着学士服,脸上带着些许笑容。身边的人拿着相机,拉着她往空处走。
他站在树荫下,看着远处人群里的她。
却在她连续两次往这个方向望过来的下一瞬,转身离开。
两个人背道相驰,愈行愈远。
就像18年以后的他和她。
这一天。
是周易宁在知道唯筱的电话号码后,第一次给她发消息——
【毕业快乐】
没有署名,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是18年他未来得及说出口的,也是19年没有任何立场说出口的话。
只能谨慎而又小心翼翼,用着这种拐弯抹角,佚名的方式。
他看着那句唯筱回过来的【毕业快乐】笑了笑,没有再给她发任何消息。
他没有想过要怎么样。
他只是想去见她,那就去了。
他也没有想过要让唯筱知道自己曾经去过曼彻斯特。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她永远不知道。
毕竟,她也不想再见到他。
他也不想,让她不开心。
-
自那次之后,周易宁没再去过曼彻斯特。
他知道,唯筱会回来的。
所以,他只需要,哪儿也不去,等在京华就好。
六月底,油烟街两家店面出租,周易宁喊上余方,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开个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