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兵跨过渠沟,走到干部身边,“不知道是谁搞的,我们本来都下工回家了,四叔看到有人蹲在地里,喊了一声,人就窜了。”
“才保,你认识不?”周红山皱着眉问坐在梗上的四叔,见他摇头后,忽然眼神变得凌厉,扫向一队周家人,虽然一声不吭,但意思很明显。
“叔,不是我们!”
“叔,你干啥这么看我们,我们再混也不会破坏庄稼啊!”
“这庄稼都是农民的命根子,我们怎么可能破坏!”
“就是啊,再讲这也是咱们村的地,我们又不是脑子坏了。”
“咱们自己闹归闹,都不是动真格的,后水村都是一条心。”
“叔,你动动脑子,要是我们,才保叔能不认识吗!”
...
周家人又急又委屈,林娇低下头抿了抿嘴角,道:“红山叔,我相信不是,咱们村吵吵嘴,动动手都是自家事,不可能对地里的庄稼下手。”
林智兵自信道:“我也觉得不是,四叔说了是年轻人,咱们这一辈的汉子不可能做这种事。”
林娇两人说完,立马收到周家人感激感动的眼神。
“最好不是!”周红山肃着一张脸,“我警告你们,吵不过人打不过人就憋着,要是不安好心动了地里的东西,从今以后就不是后水村的人!”
众人被震住,这是被逐村啊。
林娇也被惊住,这个时代讲究出身成分,贫下中农地位最高,这要是不被公社生产队承认,到哪就跟个流民似的,工厂不会收,外地去不了,活活饿死都有可能。
眼见气氛太严肃,秦克建咳了一声,“先去地里看看。”
支书拉着周红山往前走,林娇松开揽着大妹的手,跟着跨过沟渠,往地里走。
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人,林娇转头一看,笑道:“二娘,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周红花讨好笑着,悄声道:“娇娇,上次种子还有吧?再给我点?”
林娇瞥了她一眼,“你要种子干嘛,这杆子都长得有人高了,再种也来不及。”
周红花搓搓手,“我留着下一茬种。”
林娇“嘁”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想得美。”
“你又在干啥!”
前面突然传来周红山的吼声,二娘吓了一跳,先前逐村的余威还在,立马不敢再跟着林娇。
地里的青杆生机勃勃,从中段往上长满了红穗,隐约可见沉甸甸的粮食。
雪赤糯米高粱从发芽开始就受到村民们的关注,前些日子看着与普通庄稼没什么区别,等到开始长穗,一天一个样,挺直腰杆甩开地里所有庄稼,一骑绝尘,生命力相当旺盛。
很多人都在悄悄说,看样子一分地真能收获六十斤。
而现在地头倒了两排青杆,叶子被掰下来踩烂,顶端光秃秃的。
长势这么好的庄稼被破坏,一群出生农村,一心想让农民过上好日子的干部们都揪心不已,连连摇头。
秦克建怒道:“到底是哪个混球干的缺德事!”
林娇皱着眉道:“这不好查。”
“的确不好查。”支书叹口气,“娇娇家地挨着路边,幸好才保溜达回来,只破坏这么一点,正好天也热起来了,等下智兵拿玉米杆打个棚,从今晚起轮流安排人在地里睡,饭点也要留人看着。”
林智兵连忙点头,“哎,我等下就弄。”
秦克建回头笑容和气,“娇娇,等这茬出来,要是县里有什么动静,你可得想着村里人。”
“叔,我早想着村里人了。”林娇不咸不淡道:“结果怎么样,我免费提供种子,才种了十五户,支书和我大哥带头种都没用,他们还挨家挨户去劝,都不肯种啊。”
话音一落,周围人惭愧低下头,一声都不敢坑,周家人连喘气声都变小了。
“海茹婶还带人来我家闹自杀,浪费那么些种子,我心疼到不行,人家还当我是装的。”林娇扫了一眼躲在周家人后面的妇女,“我每天走村口都要受到冷嘲热讽,早就说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才不管这事了。”
“哎,娇娇!”秦克建软了声音,“你可是光荣榜人物,胸怀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什么光荣榜人物。”林娇没好气道:“我这光荣榜人物在县城国营饭店,都能被客客气气对待,在村里不知被嘲成什么样了,要不是红山叔震慑过一次,还要难听呢,我不管,肯定不管,我又不是傻子。”
何秀站出来,用鼻子哼气,“咱们娇娇,那是真的向着村里人,你们光看现在光荣了,你是没看在城里受了多少罪,昨天才被人陷害,差点拿命去赔,在派出所待了半夜,回到加工点一夜没睡,将酒忙出来,平时每天累死累活赶回来,你们讲了多少风言风语,自己心里有数,还想着你们?呸!”
众人更加汗颜时,又听到一声更响亮的“呸!”
“呸!!!”周红花不知从哪条缝窜出来,对着娘家人又呸了一声,掐着腰道:“就是呸你们这些小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