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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榆虽然也觉得自己下手狠了些,但他心里却更加怨怪李云心不听话、不省心,李云舒不懂事、太会添乱。
一开始还有几分影影绰绰的愧疚在心头浮现,等到李云心直接无视了他的惩罚还没结束,抱着李云舒就跑了,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他这心里,就突然相当不是滋味了。
这死丫头,难道挨了打,就想着宣扬到四邻皆知?
自己是她亲爹!
别说她有错在先,就算她什么错都没有,自己打她两下,又怎么了?
这么点儿事儿,就要死要活的,竟是一点儿都不懂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原本的那一丝丝星星点点的愧疚感,也在这种怨愤中,烟消云散。
所以当时,刚刚出事儿的时候,老爷子李景福喝令李榆出去找人,李榆只是到村里转了一圈儿,随便跟乡邻唠了两句嗑,就回去了。
老两口儿自然看出了李榆的敷衍。
乔细妹顿时心头火起。
看来不只是一直受偏疼的老大一家子,做事让自己心寒。就连这一贯听话孝顺的老四,竟然也开始阳奉阴违了!
乔细妹一发火儿,李景福自然也就跟着发飙了。
本来,他就觉得李云心那个育苗的法子很不错。
尤其是见到那明显已经长到两寸来高的、绿油油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秧苗,根系竟然都很茁壮的时候。
李景福更是觉得心头一喜。这法子若是推广开,整个靠山屯地里的收成就都有救了!
一时甚至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奖赏李云心这丫头。
见李榆把个心系庄稼的好孩子给整丢了,让他去找、竟然还敢这么不上心,就已经是气不打一处来了。偏偏李榆那副又肉又艮的态度,把乔细妹都给惹毛了。
李景福这发飙的程度,就比平时更厉害许多。
这会儿,李榆正在被李景福罚跪祠堂。
从老两口儿把他骂到狗血淋头开始,一直跪到现在,期间一口饭没吃,一滴水没喝。
冯氏只会哭,本来还要陪着他跪,却被乔细妹一句话就给喝住了:
“冯氏,你老实儿回自家屋里呆着去!
倘若你非得在这里裹乱,我就写了休书给你,这就你回娘家!”
冯氏顿时喏喏不敢答言,虽然还在泪如雨下,却是既不敢说话,也不敢陪着李榆罚跪了。
乔细妹呵斥道:
“别在我跟前流那眼泪蒿子,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省得我一看你就眼睛疼!”
冯氏抹着眼泪,委委屈屈地去了。
李榆傻傻地看着冯氏的背影,实在是不敢置信——竟然连这婆娘都不顾自己了?
除了冯氏,再没人肯替李榆说话。李榆就只好老老实实地跪在了祠堂里。
老两口儿倒是没让他跪搓衣板儿。
但祠堂里的阴冷森寒,可不是卧房里的地面能比的。
没跪多久,李榆就觉得一双膝盖不是自己的了。
……
李云心带着李云舒,好端端地回来了,还带来了贵客于青梅。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老李家各个房头,也传遍了全村。
冯氏见到李云心和李云舒看起来似乎都无大碍,顿时就放开了眼泪和声量,哭得稀里哗啦,焦急地让她去乔细妹面前求情:
“心姐儿,你爷罚你爹跪祠堂呢!这若是坐下了病,你爹的身子损了,可怎么是好?咱们一家子都指望着你爹呢!你快去跟你奶求求情,免了你爹的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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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护院
李云心都要被气笑了。
她定定地望着冯氏:
“娘,我和舒姐儿,是你亲生的不?”
冯氏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们兄弟姐妹五个,哪一个不是我亲生的?”
李云心疑惑地看着冯氏:
“既然我们不是捡来的,你为什么不关心我们去了哪儿?
为什么不关心舒姐儿的伤怎么样了?
你心里除了你相公,就装不下任何人、任何事了,是不是?”
“心姐儿……”
冯氏痛苦地哽咽起来,泪水噼里啪啦地从她美丽的面颊上滑落下来,颇有几分楚楚动人,
“你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我?”
可是李云心却只觉得心里凉凉的。
她向来自诩是个同情心很丰富,也很善于跟人共情的现代文明人。但面对冯氏,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似乎丝毫都理解不了冯氏的痛苦。
理智告诉她,冯氏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李榆作为这个家里的壮劳力,倘若坐下病根儿,以后失去了劳动能力,确实会成为一件麻烦事儿。
农村之所以重男轻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在重体力劳动、和各种肢体冲突之中,女人是比不过男人的。
现实就是现实。温情脉脉的生活面纱,永远抵不过残酷的丛林法则。
四房在老李家的地位本来就很一般,基本处于食物链底层。
如果顶门立户的当家男人李榆再废了,那四房就更得被践踏到底,更没有什么机会翻身了。
但,李云心就是觉得无法释怀。
不管冯氏多么爱她的丈夫,多么担忧一家人的生计,难道,先关心一下自己这个女儿,先关心一下舒姐儿这个小孩儿,真的有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