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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生香_董无渊【完结+番外】(303)

  太多的不合理……

  如果当真弄错了,就让这个梦早点醒好不好?

  不要等到她沉溺其中之后,才将梦中的泡沫狠心戳破?

  薛老夫人老泪纵横,哭着摆手,哭得已经没有了气力,一边摇头,一边轻声哭道,“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弄错呢……这件袄子上‘含钏’两个字是我亲手缝上去的,那时候你才刚满五岁,吵着闹着要和月娘、华生出门,月娘一惯行事低调,便是出远门也只要了一辆马车随行……你的衣裳、月娘的衣裳还有欢娘与你表姐亭姐儿的衣裳全都放在一起……亭洁儿个性强,我怕她扭住你的衣裳不放,便将你所有的小袄都缝上了你的名字……这……这怎么可能错呢!

  “今日我看你,便有几分熟悉……”薛老夫人哭着重新站起身来,“如今细看,你的眼睛便如同你的母亲,细长上挑……嘴边的梨涡又同你哥哥一模一样……我当真是瞎了眼的老太婆,上次见你,竟丝毫未有察觉……”

  薛老夫人说着,伸手环抱住含钏。

  哭声撕心裂肺。

  冬天的衣裳很厚,照理说泪水无法浸湿厚厚的袄子。

  可含钏依旧感到肩头的灼热。

  “我的儿……我的月娘啊……你和华生若还在世……若还在世……你睁开眼看看啊!母亲找到你的骨血了!母亲终于找到你的骨血了!”薛老夫人的声音太悲恸了,低沉而喑哑,其间饱含了十几年的痛楚与压抑。

  含钏刚刚止住的泪,瞬时又簌簌落下。

  所以,父母亲是不在了吗?

  含钏泪眼婆娑地环抱住薛老夫人,张了张口轻声道,“祖母……”

  薛老夫人眼泪涟涟地点头,“诶诶诶!”将含钏抱得紧紧的,抱了许久许久才舍得放手,抽泣着一把扯过曹同知,目光灼灼,“这是你兄长,是你的亲哥哥……”

  含钏哭着哭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隔壁邻里,住了一年。

  来吃过无数顿饭,说过无数句话,竟然是亲哥哥?

  含钏一边哭一边笑,“哥哥……”

  曹同知仰着头,重重应了个声,“唉!”

  偌大的厅堂,食客早已散光。

  薛老夫人兴奋地时而坐下,时而站起身,时而搂一搂含钏,时而拍一拍曹同知的肩,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要先回江淮一趟,去你爹娘坟前上柱香,磕个头,叫他们好好看看……不不不,得先搬家,认祖归宗,要搬到我身边来……不不不!还是先回江淮,拜祠堂跪爹娘,才是大事!”

  薛老夫人拍了拍大腿,腿脚利落地冲出雅舍,也不知去唤谁了,口中振振有词,“阿绫,去!把府上东厢房收拾出来!快去!”

  含钏哭得眼睛肿肿的,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坐在杌凳上。

  曹同知手足无措地坐在含钏对面,轻咳一声,方道,“咱们爹娘,过世了。”

  含钏低低垂首,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顺着向下砸。

  猜到的。

  先前薛老夫人的话里,带了三分。

  “也是在山东寿光过世了,就是你失踪的那一次。”曹同知语声晦涩,眉目间有抹不开的郁气,“爹娘自江淮出门,向通州去,因路上有事,便选了走陆路,谁曾料到马车受了惊,翻下了山坡……后来曹家一路追寻过去,在寿光一座不知名的山下发现了爹娘的尸首,同行的婶娘与堂妹因病在驿站休养逃过一劫,你……你也跟他们一块儿的,可在山下未曾发现你的身影。祖母使出了成千上万的银子去找寻你,可始终无果。”

  含钏张了张口,又闷了闷。

  曹同知再一抬眸,看眼前这个俏生生白净净的小姑娘,有些像在做梦,苦笑着摇摇头,“我先头只觉你亲切……却从没想过你就是我失踪了十来年的亲妹妹……”

  含钏也苦笑。

  这谁能想得到?

  第二百五十四章 珍珠圆子(下)

  这……这谁想得到啊!

  更深露重,正月的风比腊月更凉一些,雪停了,只剩下化雪时的寒气。

  正房点着三盏油灯,拿特意做花的油纸灯罩罩住,透出来的光显出几分浑噩与迷茫。

  含钏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罩在床榻上朱褐色粗麻床罩,脑子里空空的,什么想法、什么感受全都是空白一片,眼睛红红肿肿、干干涩涩,许是刚刚哭多了,眨一眨眼,眼仁和眼皮都疼得厉害。风吹打在窗棂上,饶是将窗棂栓子摁下来锁住,也能清晰地听见风将木框与砖墙吹得“哐哐”敲打的沉闷的声音。

  含钏翻了身,压住了左边的胸膛。

  一颗心在胸腔中“砰砰砰”发出声音。

  含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薛老夫人与曹同知一直在食肆待到子时,薛老夫人很着急,急着让小双儿去给含钏收拾东西,今儿个就连夜搬到曹家去,曹同知脑子灵醒着的,劝着说,“……夜里太晚了,左邻右舍都睡了,要不然待后几日我请个沐休,趁着白天,咱们再搬?”

  是这个道理。

  薛老夫人牵着她的手,直哭,哭到眼睛都蒙住了,含钏才将二人送回隔壁的府邸。

  回到食肆,拿凉水净了把脸,换了身衣裳,与钟嬷嬷说了一会子话,这才躺下。

  越躺下,脑子越清醒。

  刚入宫,在掖庭外院学规矩,嬷嬷手特别狠,学错了规矩亦或是说错了话,一个板子不留一丝情面地敲下来……白爷爷用一大根宣威火腿将她换到膳房后,三九天手沁冰水里切豆腐,三伏天守在挂炉旁等烤鸭,白爷爷不兴体罚,他老人家玩的是语言攻击,骂得她分不清东西南北……梦里的情形她不愿意再想,只能将深入骨髓的痛藏到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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