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倾抬头,鹿眼通红,蹙着眉头。
他想说,抓紧时间赶快回家,不要再因为和温苑置气一直待在外面吹冷风。
谁知温倾完全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她很怕冷,立冬过后就换上了厚厚的外套,此刻夜风虽带着猝了冰似的冷意,但她浑身依旧暖洋洋的,甚至还有点冒汗。
她看着韩忱,黄色的灯光磨平了他五官上的棱角,温倾的视线从他紧绷的下颚线条到薄薄的唇,一路略过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漫不经心的双眸上。
看似温和,却又疏离。
温倾丝毫没有停顿,伸手,将自己的手塞进韩忱的上衣兜里,牢牢地握住他的手。
冰冷的指尖瞬间被暖意包围,韩忱楞了片刻,手指变得僵硬。
温倾问:“哥哥,还冷吗?”
韩忱突然变得恍惚,不知是因为手上的触感,还是温倾口中理所当然的哥哥二字。
最后,他认输似的直起腰,对她无可奈何。
“走吧,哥哥带你逛逛街。”
知道温苑此刻一定在家里等他送人回去,也知道作为温苑的朋友不该大晚上带朋友妹妹夜不归宿,但他屈于此刻的温暖。
淮河路摆了无数零食小吃,有很多是温倾见都没见过的,韩忱闲散地走了几步,发觉温倾脚步变慢,回过头,顺着她的视线朝一旁看去。
“小孩,想吃这个?”
暑假的时候,温倾听哥哥说过,韩忱哥很穷,白天要去做家教,晚上还要到餐馆兼职。
她现在有点迷糊,点点头又摇头,纠结地问:“哥哥,你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韩忱的声音停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
“就是感觉你过得很拮据,但是又不穷。”温倾解释,毕竟驮江水恋的房子那么贵。
“什么?”韩忱险些被呛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脑海里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会觉得哥哥过得很拮据?”
说话间,韩忱已经朝一旁的小吃摊走去,温倾刚才盯了好一会儿,始终没开口要。
她的手在他兜里,他走去哪里,温倾自然也只能跟着。
摊前人流攒动,环境十分嘈杂,韩忱扫了招牌一眼,然后说道:“一份臭豆腐,谢谢。”
温倾:“因为你家里很多旧家具,你还一直去兼职,听我哥哥说,你很缺钱。”
“嗯。”韩忱赞同地点点头,对这个回答不予置否,转手接过老板递来的一次性餐盒,递到温倾面前:“哥哥确实很穷,不过请小温倾吃个臭豆腐还是可以的。”
温倾抿着唇,念念不舍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拿起餐盒。
“哥哥,你还冷吗?”
“哥哥不冷。”
得知韩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贫困,温倾安心地开始吃起了小吃,只是还有个疑惑:“哥哥,你既然不缺钱的话,为什么还要一直去做兼职,这样学习跟得上吗?”
在温倾的世界,好像旷课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一旦上课不认真,期末考试的时候就一定及不了格,及不了格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
韩忱觉得小丫头有这么个思想觉悟很好,自己不好给她传递坏思想,思考片刻,他笑着解释:“因为哥哥成绩很好,所以周末的时候老师都会把实验室的钥匙给我,哥哥可以自己去把落下的知识补起来。”
“实验室有很多好东西吗?”
韩忱:“嗯,有很多大体老师。”
温倾点头,虽然不知道大体老师是谁,但是听他这个语气,应该是很厉害的教授。
两人一路沉默,周围的喧嚣半点都没有感染到韩忱,温倾去一旁扔掉垃圾,然后放慢速度,逐渐退到韩忱身后。
他的背影很清瘦,充斥着孤寂和落寞,像是从故事开头,他就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孤独地走着,慵懒散漫但又防备,因警惕而形成的茧结成了铠甲,将他紧紧包裹着。
温倾一贯不会看人,但偏偏能读懂韩忱,和他感同身受。
她想上前,继续握住他的手。
人流突然变得挨肩叠背,前方蜂拥而来一大群人,原本老老实实跟在韩忱身后的温倾被人流冲散,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让一让,有事儿。”
“不好意思,让一让。”
“别挤了。”
有人喊让,有人埋怨。
嘈杂的人群中央,一位衣衫褴褛的老爷子跌倒在地,周遭的人半点没有注意到,脚步踩来踩去。一声不高不低的低呼声在你推我攘中显得微不足道。
老爷子挣扎了好一会儿,背上扛了一麻袋的塑料纸壳,压根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站起来。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前后又来一道拉扯,再次跌坐在地。
韩忱走了一截路,意识到温倾不在自己周围,立刻回过头找人。
人群里,他看见在地上挣扎的老人,赶忙上前,想要将老人扶起。
一双手先他一步,稳稳地落在了老人家的臂弯之上,用力将老人拉扯起来。
“爷爷,我扶你。”
温倾扶着老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米五不到的个子,居然在人群里挤出了一条通道,将老人家带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里现在有点挤,爷爷你等人散了再走吧。”温倾看了眼时间,估算一下,道:“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就要收市了,您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要跟年轻小伙去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