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要掀开锦被时,萧拓及时起身按住被角。
如此反复,攸宁折腾了好一阵。
随后,萧拓索性按住被角不动了,双手撑在她身形两侧,恰到好处的留出些余地。
“没事了。”明知徒劳,他仍是出言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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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对她说:“没事了。”声音遥远而温和。
是谁?
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眼睑却有如千斤重。
但是,说的对。
没事了,都过去了。
前路未卜,可总好过重复旧路。
便这样,她意识虽恍惚,到底是挣脱了最艰辛的旧日光景,渐渐平静亦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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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的攸宁无法知晓的是:林陌率兵班师回朝,与麾下一众将领得到朝廷封赏;
萧拓因举荐良将有功,皇帝再次想给他爵位。萧拓委婉而坚决地回绝。
然后……首辅大人说,家里有人抱恙,要留在家中照看,告假五日。
皇帝准了。
群臣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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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宁醒来时,对上的便是下巴上有胡茬、目光温软的萧拓的俊颜。
比起梦中人,他好了百千倍。
攸宁不自觉地绽出微笑。
萧拓的手已落到她额头,“还好,还好。”
还好,这回不是因为她病根儿引起的病痛。
“嗯。”攸宁奇怪地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不用见人了么?”说到这儿就自觉不像话,忙补救,“你该不会守了我好久吧?”
萧拓唇角扬了扬,“告假几天而已。看了两天热闹而已。”
“……?”攸宁望着他。
他握住她的手,“往后别再这么吓我了,成么?”
没来由的,攸宁心头有点儿泛酸。
她挣开了他的手,转身面向床里侧,“滚去洗漱,然后好好儿吃个饭、眠一眠。”
他说行啊,语声满带愉悦,痛痛快快地去了净房。
攸宁敛目,在沉沉地呼吸间,让自己恢复全然的冷静。
萧拓折回来歇下之后没多久,便就轻手轻脚地起身。
攸宁立时醒来,问他:“遇到棘手的事儿了么?”
萧拓转身,揉一揉她的脸,“没,只是睡不着了,想趁这时间复信。”
“我才不信。”攸宁拥着被,望着他的明眸中只有质疑。
萧拓默了会儿,笑,俯身凑过去,深吻了吻她的唇,“我这儿出内贼了,见你好转了,就等不及去抓。多说一个时辰回来,等我,好么?”
“嗯。”攸宁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点头了,之后才觉出些不对,可是那些不对……她不允许自己深思。
萧拓到了外院书房。
他数年来身兼数职,没有幕僚亲信帮衬,早累死了,但幕僚的帮衬也有限。
四个幕僚皆是近三二年入府,没有他完全信任的,从不与他们议事,只有技巧的安排差事:谁受不了,随时可以走人;谁要背叛,他及时察觉。
现在,他就及时察觉到了内贼。要不是攸宁不舒坦,早将人处置了。这会儿,他是不需再忍了。
四位幕僚齐齐来到外书房。
落座后,视线扫过众人,他轻轻一笑,“我近来行径惹得几位先生甚是不悦,此刻不妨说清楚。”
静默片刻之后,曲先生率先起身道:“我们既为阁老的幕僚,便该为阁老分忧,可是这一个来月,阁老都不曾与我们正经议事,更不曾派遣正经的差事,着实惶恐不安。”
“只为此事?”
曲先生与之坦然对视,遂深施一礼,“我只为此事。若曾行差踏错,请阁老降罪,容我将功补过。”
“多虑了。只是我近来清闲,也就让你们将息一阵。”萧拓道,“晚一些有你忙的,安心等着。”
曲先生松了一口气,欠一欠身,笑呵呵道辞离开。
井先生看着这一幕,面露焦虑之色,起身道:“曲先生空有一腔忠心,却不知为阁老思及长远之事。有些事,他想不到恶果,我却想到了,却不知该不该说。”
“说。”
井先生恭敬道:“开春儿起,阁老屡有欠考虑的行径,譬如上次与今上僵持整日,譬如迎娶唐氏进门。我实在是不懂,阁老意欲何为?”
萧拓微扬了唇角,“现今意欲何为,你该猜得出。”
“阁老与今上意见相左,再到近日行迹,我思来想去,猜测只有两个,或是为了钟离远,或是为了您的终身大事。”井先生态度恳切,“请阁老三思。在任何人看来,这两件事您办的都太不明智,实属自寻烦恼,不论哪一件成真,都是后患无穷。”
“你倒是爽利。”
“阁老深知,我一向莽直,藏不住话。”
“你的确是藏不住话。”萧拓目光深沉,凉凉一笑,“我的意图,你已告知次辅。说说,时阁老许了你什么?”
语声未落,便引发另外两位幕僚的低呼。
井先生面色有一瞬的僵硬,之后上前一步,高声喊冤:“阁老何出此言?我投靠阁老六年来,自知资质愚钝,偶尔办事不力,留在萧府的底气,不过是一腔赤诚!阁老这般武断,我唯有以死明志!”
几句话说完,其余幕僚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景竹则快步走到书柜前,从中找出一个信封。
萧拓淡漠道:“我兼任过刑部尚书,诏狱迄今还在手里,知晓诸多酷刑。你,你的高堂、儿女、亲友,想怎么死?我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