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之后,因我疏忽之过,下人不成体统,害得攸宁大病了一场,活下来实属侥幸,从那之后,身子骨弱得很。你要是为此跟我理论,跟我闹,甚至把攸宁留在江南,我也没脸反对。
“可是有意思的是,离得那么近,你也不知道这些事,权当没她这个人。”
蔺清芜怔怔地望着他。错了,早在多年前便错了。可即便那时知晓长女的情形,她又能如何?齐家怎么会允许她见攸宁?
唐元涛态度一如与故人叙旧:“攸宁不在跟前儿还好,我供她吃喝看病的一应开销,给先生的束脩只多不少。可她只要在家中,我就打心底嫌弃,因为你。
“你与姓齐的那厮年少相识,生下攸宁之后与他重逢,要死要活地跟我闹和离——你匆匆忙忙嫁入齐家之后,家母听了些闲话,才查出了蹊跷。
“攸宁要不是有几分随了我,我们连她的出身都要怀疑。”
蔺清芜彻底凌乱了,身子直哆嗦:“你血口喷人!我跟你和离是因为你包戏子养外室,整日里只晓得花天酒地!……”
唐元涛听她絮叨了一阵陈年旧账,接着自己的话茬道:“那种事情太丢人,为你沦落成笑柄也不值当,这些年我只跟攸宁提过一次,当时她把我气急了,就也说了戳她心窝子的话。
“我承认,唐家对她是不怎么好。可是比起你,我好歹让她全乎着长大了,你为她做过什么?
“你拖着半条命来京城,为的是什么,明眼人都清楚。
“你进京的事,是攸宁提醒我的。
“她手里的产业、日后的荣华,我已没胆子觊觎,别人随意,只有你和齐家不行。
“你老老实实回沧州,余生不得再踏进京城半步,别让我膈应得寝食难安。要不然——”
她来京城,是攸宁提醒他的……蔺清芜沁出了一头的虚汗和冷汗,声音轻飘飘的:“你想怎样?”
唐元涛呲牙一笑,理直气壮地现出无赖的一面。
第13章 如水似火的情愫 (1)
(1)
蔺清芜再一次问道:“你想怎样?”语气艰涩,充满忐忑。
唐元涛坦然道:“我早过了在乎颜面的年纪,也已经是对亲闺女落井下石的笑话。
“你要是不识相,我就翻翻当年戴绿帽子的账。”
蔺清芜再次辩解:“我没有……”可她已经没了力气,发不出声音。
“看你实在病得不轻,容你将养三天再启程。”唐元涛一副大发善心的样子,抚了抚衣袖,起身瞥过摇摇摇晃的蔺清芜,踱着四方步离开。
郑妈妈见蔺清芜情形实在不好,顾不得着急上火,只忙着搀扶她起身,“您先回房歇息……”
话没说完,蔺清芜便呕出一口鲜血,身形软软地歪在罗汉床上。
失去意识之前,她想着,自己这哪里是来认亲的,分明是一头撞到了刀口上。
没两日,齐家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和大公子祁焕来了。
祁焕,是齐知府、蔺清芜膝下的庶长子。
他们一闻讯便动身,从速赶路,蔺清芜则是等到衣食起居安排好才启程,是以,抵达京城的日子便隔得很近。
蔺清芜正在服药,打心底其实谁都不想应承,却必须应承。禁不住三问两问,便把事情细细地照实说了。
这不是她想隐瞒就成的事,也是明白,齐家不论如何都要帮她。
齐老夫人听完,本就因瘦削而显得严肃的面容绷紧,沉默半晌,语气冷冷地道:“唐元涛那种人,给些好处就是了。差人下帖子,请唐氏过来一叙。”
蔺清芜刚要称是,祁焕抢先一步道:“祖母,送帖子的差事,交给孙儿如何?”
他亲自送请帖,更能表明齐家愿意接受唐攸宁的心意。唐攸宁再怎么歹毒,也不会不知好歹,与生母不欢而散,不外乎是心里有怨气,拿架子发作一番。
思及这些,齐老夫人逸出浅浅的笑意,“好,那就辛苦你了。”
祁焕所想的,与祖母无异,心知这是一个表现自己能力的良机,如何都要办得妥妥当当,能在唐攸宁登门之前说服她,便是大功一件。
可他没想到的是,带着两名小厮到了什刹海兰园,吃了闭门羹。
刘福到了宅门外,不接帖子,笑呵呵地道:“我们东家说,不认识劳什子的齐家。”
祁焕瞠目,“可是,家母前两日才……”
“前两日,有一位蔺姓夫人前来,我们东家当日手边无事,便见了见。”刘福躬身做个请的姿势,“公子好走。”
十四岁的少年吃不了这个瘪,恼羞成怒,“你一个奴才,如何晓得个中轻重?论起来,我与你们东家是姐弟,滚开!我要见她!”
刘福直起身,仍是笑呵呵的,打了个手势。
顷刻间,十名护卫脚步轻灵的赶上前来。
“公子好走。”刘福轻描淡写地抛下这一句,袖着手,老神在在地走开去。
祁焕僵在了原地,一张脸涨得通红。有生以来,还没这么窘迫过。
刘福进宅门前,回头一瞥,才不再掩饰眼中的寒意。
齐家就算下拜帖,见不见也要看东家的心情,居然还端着架子,要东家登门。
那脸是有多大?
这类货色,真就该用钝刀活活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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