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哽了哽,没应声,端杯喝了一口茶。
攸宁道:“我拭目以待,看谁欲与我为敌,取我性命,刁难首辅。”
长公主不由动容,却是强自按捺下了。
沉了片刻,长公主凝住攸宁,问道:“如有一日,萧兰业为了妻子铤而走险,攸宁,你是否能坐视不理?”
“不知道。”攸宁说的是实话。有些话说了,就要做到,真不是逞强的事儿。
“……”长公主失笑,“世人总说今上心肠如铁,殊不知皇上怕是也要对你甘拜下风。”
攸宁从容笑道:“殿下谬赞了,臣妇再活多少年,也比不得皇上的杀伐果决。”
“我只担心你把萧兰业害死,真到那时候——”
攸宁从容一笑:“到时候再说。”
这一次的会晤,长公主无功而返。
越两日,皇帝连发三道旨意,针对的亦是三桩案情,着内阁问罪于佟尚书,拟出具体的惩戒章程。
内阁因此事陷入了空前的激烈的针锋相对的局面。
萧拓始终静观其变,不发一言。他是首辅,别说没必要说什么了,就是品阶低一些,他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同朝为官,同在京城,佟尚书及其党羽犯下的那些罪孽,他真的是闻所未闻。
第72章 素手掀起的动荡(3) 万更
萧拓敛目梳理着一些事。
杨明、佟凤举涉及的春闱, 是时阁老负责;
那些年一再包庇佟家罪行的顺天府尹,去年调任为福建布政使;
风月案中那个该死的薛指挥使,他前一阵以贪墨罪发落了, 至今还在诏狱里关着。
攸宁明明知道那个人还有更重的罪行, 却是不曾与他提过一字半句。别人是凡事留一手,她是凡事留好几手, 恐怕对谁都不会全部交底。
她倒是能忍。
不怪她无心为皇帝所用,为朝廷尽力。
这样乱糟糟的官场, 不知还有多少地方藏着这类肮脏可恨的事, 旁观者越是冷静清醒, 越会生出满心质疑。
几位阁员还在面红耳赤地争执着, 矛盾点在于,有人主张刑部审理, 有人主张三法司合力审理——时阁老信不过刑部尚书。
萧拓抬了眼睑,定定地凝视着时阁老。
时阁老察觉到他锋锐的视线,转头回望过来, 心头便是一惊,顾不上与谁争论了, 只是站在那里。
其余四人看到时阁老的异样, 也相继噤声。
萧拓问时阁老:“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时阁老因为心虚, 声调反倒更高, “泄露考题不关我的事, 哪个主考官会傻到做这种事?”
“来人!”萧拓忽然扬声。
在门外候着的两名锦衣卫应声而入。
萧拓用下巴点了点时阁老, “把他打进诏狱。佟尚书及其涉案官员亦如此处置。在外地的嫌犯从速缉拿进京!”
“是!”
“萧兰业, 你大胆!”时阁老急得要跳脚了,“皇上都没提及的事,你凭什么做主?凭什么把我打进诏狱!?我要见皇上!”
锦衣卫从来不需给任何人情面, 这时已走到时阁老面前,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架起他,快步出门。
到了门外,不知谁用了什么手段,时阁老的呼喝声戛然而止。
萧拓的视线在阁员面上逡巡着,“北镇抚司有了眉目之后,移交刑部审理,各位可有异议?”
阁员看着他沉冷的面色,心里直打鼓,齐声道:“没有,没有。”
沉了沉,谭阁老笑道:“本来么,已经是通了天的案子,自然少不得经过北镇抚司。”
别人也扯出笑容,出声附和。
萧拓起身,去了御书房一趟,将这事情告知皇帝。
皇帝说是该这样,只是,让那边的锦衣卫当心些,别三下两下把人弄死。
萧拓称是,说这就去那边交代下去。
到了北镇抚司,杨锦瑟、叶奕宁迎上来,俱是双眼放光的样子:刑讯朝廷大员的事情,多少年才出一次,这种运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杨锦瑟问道:“用哪种刑罚合适?”
萧拓道:“容我想想。”把人弄得外伤太多的话,等到了刑部大堂,人们会本能地怀疑屈打成招,而有心人一定会以此做文章。
幸好,不见外伤的法子也有,而且比寻常刑罚更奏效。
心里琢磨着这件事,他去看了看已经从顺天府移送过来的三位首告:杨明、崔一清、小满。他们需要亲口向锦衣卫陈述经历、辨认嫌犯或对质。
看得出,攸宁的人把他们照顾的很好,在别处的光景定是很不错的。尤其小满,口供中的两处面部刀伤很浅了,气色不错,没有病态。
离开他们所在的监牢,叶奕宁道:“我问过小满,她说照顾她的人给她寻了祛疤的药,更请了最善医治外伤的大夫悉心调理,元气已恢复了七八分。”顿了顿,又道,“保定知府帮他们打点了,让两名衙役陪他们来京城,称他们是保定知府的亲友,便没挨民高官那一通板子。”
“总算看到个还凑合的官员。”萧拓道,“衣食起居上尽心照顾,有亲友来探视的话,不得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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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园。
书房里间铺了凉席,攸宁席地坐在棋桌前,自己和自己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