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醒来的时候,看到净房里有灯光蔓延至室内,身侧已经空了。是他去洗漱了。
攸宁闭上眼睛,想继续睡,却没了睡意。很多事需要细细思量,偏偏精力集中不起来,陷入空茫状态。
她又睁开眼睛,看着水红色帘帐出神。
萧拓转回寝室,丢下披在身上的外袍,现出精瘦的上身、套着中裤的修长双腿。借着净房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她明亮的双眸。
攸宁静静对上他视线,弯唇浅笑。
“吵醒你了?”他俯身吻了吻她脸颊。
攸宁轻声回道:“不是。”
萧拓的手覆上她脸颊,转而轻捏住她尖尖的小下巴。感觉她像只柔顺的猫儿一样,却又显得心不在焉。
攸宁轻笑。
“去哪儿神游了?”他手指点了点她心口,之后有点蛮横地纠缠着她唇舌,要将她神魂拽回来。
攸宁的手无意识地落在他肩头。他灼热的气息、体温,冲淡了秋夜的清凉,暖了她的身,却无法融化她的心。但是她迎合着他越来越浓烈的热切,给予回应,不想为难他,更不想为难自己。
呼吸焦灼在一起,气息逐渐紊乱。
萧拓喉咙中逸出低低叹息。如此纤细柔美,这一刻她又柔顺似水。
攸宁渐渐难以再平静对待,勾低他身形。
萧拓身形覆上,“好么?”这一阵,他和她都一样,对这事情是完全没有兴致,睡在一起的时候本就少,那些时候也只想享受那份静静相拥的静好——起码他是这样的。
她轻轻点头,“嗯。”随即展臂环住他。
黑暗总是让人觉得不安压抑,这一晚却是不同,因着低哑或轻颤的语声,急促或低低的喘息,让室内风情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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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清晨。
昨夜下过一场雨,时间没多久,雨势却很大。
身在兰园的叶奕宁和身在林府的林陌同时起身洗漱,又在彼此绝不可能知情的情况下,步入廊间,再转到庭院之中,遥望旭日东升。
雨后天气放晴,天空蔚蓝,朝阳亦还是和煦的,同朝霞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身在两处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件旧事——
认亲当日,宴席之间,林家有些女眷不知怎的谈到了钟离远,明明眼界如井底之蛙,还一个个振振有词的议论起来:
“真没有罪过的话,皇上和内阁怎么会降罪于他,一路贬职发配边关?”
“谁说不是呢。偏生还有好些人私下里说什么他一定是冤枉的,迟早会翻案昭雪,那不是做梦么?”
“对对对!我们林家可不能有那种瞎了心的人,平时可别跟着那些人跟朝廷唱反调。”
要不是刚嫁入林家,要不是看顾着他的情面,叶奕宁当场掀桌的心都有了。
钟离远扬名天下是怎样的原委,他们林家的人到底知不知道?
那一年,西夏国发兵西域,且将整个西域占领。
年纪轻轻的钟离远挂帅出征,率兵杀敌,一路将敌兵驱逐出境,更乘胜追击,拿下敌国两座边城。用的作战时间不过十三个月。
此后的十几个月,钟离远又屡建战功。
人如钟离远,对于叶奕宁这样的人,只有钦佩敬重,更何况,她又知晓攸宁与钟离远的渊源,有着怎样的敬仰已不消说了。
可林家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说出那种话的?如果族里不是这种风气,她们怎么敢在认亲宴上用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脸妄议绝世名将的功过?
叶奕宁正暗自磨牙的时候,听到彼时尚无诰命一文不名的林太夫人清了清喉咙。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过去。
那时的林太夫人道:“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终归要有点儿忌讳。横竖人已经被发落了,没事了,要是仍然留在朝堂,我们才真要不分时候不分日子的担心——我瞧着,要是留下来,也是个乱臣贼子的苗子。”
语声落下,席间众人齐齐笑了。
只有叶奕宁冷了脸,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道:“自古以来,出的冤案还少么?忠臣良将翻案的例子还少么?我觉着你们的话有失偏颇了,凡事还是要往长远了看,尤其不能轻易指摘一个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名将。”
几乎没等她说完,便有族里的妇人横眉以对,冷笑着问她:“冤案?有哪些冤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叶奕宁随口说了史书中记录在册、百姓之间流传最广的几个名将蒙冤昭雪的事。
接下来,一桌人都默不作声,眼含质疑或是茫然地望着她。
——她们根本不知道、没听说过!
她们只会以自己狭隘的眼界看待现世的事!
等到她们的质疑、茫然过了,因着感觉在叶奕宁面前显得无知而恼羞成怒,几乎对她群起而攻之。
那时候的叶奕宁,居然还有闲情一一应付,尽量把话说得绵里藏针,而不是直白解气的话。
那时候,是能为着林陌几乎往死里勉强自己的。
可不论如何应对,宴席过后,她对林家有了绝对的质疑,怀疑大多数人都是确然上不得台面近似于泼妇地痞的货色,要不然,怎么会对钟离远有那么不可理喻又愚不可及的看法?
她的婆婆就是其中重要的一员。
连带的,林太夫人也从那时开始就特别讨厌她,要不是瞧着她嫁妆颇为丰厚,怕是当日就要勒令林陌休妻了——那个瞧着她的脸色,简直是恨不得当下有道雷下来把她活活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