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沉了会儿,吻了吻她额角,在她耳畔微声说了一句话。
徐徐晚风中,攸宁的笑靥如花绽放。
他说,攸宁,我爱你。
这一番互诉情意的言语背后,是二人对前路抉择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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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攸宁递牌子进宫,很快得了皇帝召见。
这一次,攸宁按品大妆,全然遵守君臣礼数。
皇帝仍旧是满脸病容,不过是强撑着处理朝政而已。这个位子,是容不得偷闲躲懒的。她让魏凡给攸宁上了一盏庐山云雾,道:“若不是你生病,我也早就要见你。”
“不知是为何事?”
皇帝遣了服侍在殿内的宫人,这才道:“给你个官职,你进宫来指点皇子的课业,帮我处理朝政。”
前两件事也罢了,末一件让攸宁有些意外。
皇帝牵了牵唇角,“帮我,也就是帮了萧兰业。先前有不少折子,不就是你帮他批示的?”
“看得出来?”
皇帝颔首,“萧兰业经手的不少公文,也要在我这儿过一遍。你已经很谨慎了,一直在用他惯用的措辞,可偶尔字里行间流露出的语气,就是你才会有的。偏生他全然信任你,又懒,一概照抄上去。”
攸宁微笑,“这我倒是没想到。”
“答应么?”
“答应。”攸宁爽快地应道,“我本就是来求个官职的。”
这次轮到皇帝意外了。
“皇上与我是一样的。”攸宁和声道,“你瞧着我,心里不会有舒坦的时候,可是为着皇子,仍然愿意用我。我也一样,但为着别人,为着自己,愿意为朝廷效力。”
她们这样的女子,有最意气用事的时候,眼光则一直放得最远。
皇帝想了想,苦笑,“的确如此。你仍是唐攸宁,但你也是萧夫人。”
攸宁嗯了一声。
皇帝又道:“另外,我也想让奕宁离开锦衣卫,换条路。她比不过的只有你,在锦衣卫是屈才了。”
攸宁想了想,“与我一起做女傅就是了,还可以指点皇子的骑射拳脚。”
“好。”皇帝笑了笑,“我这就拟旨,你去见见宸烨可好?”
宸烨是皇子的名字。“应当的。”攸宁起身,“我去给皇子请个安。”
皇帝笑道:“他应该已在殿外了。”
攸宁到了殿外,果然见到了皇子,当即敛衽行礼请安。
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局促,但强行按捺住了,“夫人快免礼。”
攸宁起身。
“夫人是不是要回府了?”皇子问道。
攸宁道:“给殿下请个安就回。”
“那我送夫人一段。”
攸宁欠一欠身,道谢。路上,她打量着这孩子,“进宫后过得还好?”
“还好。”皇子面露遗憾,“本想着进宫前见夫人一面,当面致谢。不论如何,您是我的恩人。”
攸宁神色淡然,“不过是机缘巧合,我亦有别的企图,殿下根本不需言谢。”
皇子绽出浅笑,“可是我逐渐明白,寻常子弟该学什么,皇室子嗣又要研读哪些学问。”打一开始,攸宁要他涉猎的,无一不是皇子该精通的。
攸宁笑一笑,“对现在的师傅满意么?”
“不满意。”皇子低下头,“他们教学方式过于古板迂腐。”
他过于聪明,举一反三是常态,寻常人还真教不了他。笑意到了攸宁眼中,“没跟皇上提过?”
“没有。”
攸宁品出了不少事,更品出了这孩子的善良周到。“我知道了。”她停下脚步,神色柔和,目光认真,“皇上有意安排我指点你的课业,之前那几位师傅,我可以举荐进宫来。殿下愿意么?”
“啊?”皇子一愣,继而绽出大大的笑容,有了这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活泼,“愿意,愿意!”
攸宁随之笑起来,“我先回府,一两日就能再见。”
“嗯!”皇子用力点头,坚持送她到了宫门口,路上说着闲话,譬如问起筱霜,又主动说起以前和几位师傅的一些趣事,神采飞扬。
皇帝听说之后,有几分怅然,倒也不往心里去,只淡笑着说了句:“那本就是个招人喜欢的人。”
血缘、母子天性是很玄妙的东西,与儿子失散这么久,却不妨碍逐日发现儿子性情中与自己的相似之处,无法不每日牵肠挂肚,不见一见,说说话,这一天就过不去。
相反,永和公主那时就不一样,她失望了,便能将永和的一切交给宫人去打理。
最早的黎盈,年少时的黎盈,她自认是无可挑剔的,走上歧路是自进宫、登基之后。
那么,她相信儿子确然是好苗子,如此就该由最出色的人来教导,潜移默化,来日他的路才会走得平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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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宁回府的路上,杨锦瑟赶上来,坐到了马车上,“又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攸宁笑出来,“有事也是好事。”之后照实说了。
杨锦瑟放松下来,喝了半盏茶,道:“有一度我以为,你就是祸国殃民的胚子,眼下,恐怕要青史留名了。”
“怎么说?”攸宁给她整了整衣领。
杨锦瑟双眼熠熠生辉,“我翻来覆去地算那笔账,算来算去的结果是,你其实压根儿没必要交出宝藏。”
攸宁也不瞒她:“以前心里有个坎儿,恨不得把那位一刀刀剁了,怎么肯让她如愿。可我到底是钟离远的妹妹、萧拓的妻子。他们数年来都是在为百姓将士筹谋忍耐,我再如何,也不能一直因私怨搁置于天下有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