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心知肚明,他忍下了“吃死你算了”那一句,笑得明眸微眯,之后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享用起心头好。
萧拓拿她没辙,用着饭菜生闷气,吃到七分饱,终究是也微微地笑了。
攸宁说起正事:“我请你来,就是想问你,徐少晖要是有意,能不能重回官场?你要是同意,我也就不用走别的门路帮他斡旋。”
“缓一缓再说。”萧拓没多问别的,只告诉她,“起码等林陌回来,我安置了他再说。”
“嗯,到时你要是忘了,我再提醒你。”
用过饭,两人转到书房喝茶。
书案上放着三把折扇,攸宁递给他两把,“眼下写不好字,画不成画,这两把是以前做的,你选一个。”说完,要将余下的那把收起来。
萧拓则先一步拿到了手里,打开来,见一面是墨竹,一面是春山薄暮。
攸宁不起急,只跟他解释:“这把不成,不能送人。”
“怎么?”
“修理扇骨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一根扇骨上染了血,没想过送人。”她不忌讳,不代表别人也不忌讳。
“我又不是外人。”萧拓唰一下合上了扇子,“就要这把。”
“……行。”攸宁找出相宜的扇套、扇坠,“我用过一段日子。”
“看得出来,那更好。”
“……”攸宁帮他把扇子和饰物安置好,放回样式古朴的狭长匣子里,递给他,“我送阁老出去?”
“滚,谁说要走了?”萧拓接过匣子,在她对面落座,架起腿,双手舒适惬意地交握,“来杯庐山云雾。”
攸宁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好。”转头交代下去,又问,“今儿内院有个管事过生辰,小厨房备了长寿面,我想等到子时前后吃一碗,首辅大人不如也等到那时尝一尝?”好意思的话,你就给我赖到子时。她是这么想的。
“行啊。”他说,“横竖我除了在你这儿,也吃不到合口的东西。”
“……”他还显得可怜巴巴的,真好意思啊。攸宁坐到太师椅上,拿过一册书,做好了他走之前再不搭理他的打算。
萧拓哈哈地笑,笑了好一阵。
攸宁险些黑脸,要非常克制,才能不让情绪外露。
随后,萧拓真就逗留到了子时,和她一起吃长寿面。在那之前,一个看书,一个琢磨她不知何时摆的棋局,深思熟虑后解开来。期间没有一句交谈。
吃完面之后,萧拓喝了半盏茶,这才道辞。
攸宁送他到马车前。
他毫不避嫌地揉她的脸,“别作妖,好么?”
攸宁忍无可忍,皱了眉,扭开他的手。不是要顾忌什么,是他那德行太欠抽了。
“近日不能再来看你,吉日再相见。”他笑着上了马车。
第29章 一波三折的婚夜(1) 一更
三日后, 蔺清芜情形略略见好,能坐马车了,齐家的人便离开客栈, 或回江南, 或回沧州。
景竹隔一半日就替萧拓送茶叶、棋具到兰园,与筱霜、晚玉提了萧拓敲打齐家的事。
晚玉听了, 抿嘴笑了,又问:“阁老原话是怎么说的?”
“原话简单得很, ”景竹笑道, “别善待蔺氏, 也别虐待死。”
晚玉笑意更浓, “这样一来,齐家和蔺氏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首辅大人话里那个度, 委实不好掌握。转过头来,和筱霜告诉了攸宁。
攸宁听过就算,专心挑选衣料。
私下里, 林夫人曾问她:“蔺氏那边,真就这么着了?”
“就这么着了。”攸宁淡淡的, “原本不需走到这一步, 哪成想, 她不晓事到了那地步。动不动跟我提劳什子的生恩, 也不想想, 她便是把我告到衙门, 谁又能断我不孝之罪。”
林夫人释然, 又道:“只是担心你会后悔。”
“许她不仁,不许我不义?”攸宁语带轻嘲,“能与任何人一笑泯恩仇的大度之辈, 绝不是我。说起来,我要不是另有事情要办,说不定真会与她相认,然后把齐家拆得七零八落。”
林夫人忍俊不禁,“那还是省省的好。”
时间进到三月下旬,萧拓兑现承诺,命向松送来之前许给她的扇面儿,一幅骏马图,一幅傲雪寒梅,一幅空谷幽兰,随附的背面都是与图相符的诗词文章。
向松道:“骏马、寒梅是送给姚先生的,另一幅是送您的。”
攸宁厚赏了向松,回赠萧拓一块可以用来雕篆印章的小石头。仔细赏看一番,不得不承认,他的字、画很对得起他那张脸。
但是,送她空谷幽兰……怎么想的?明明送罂粟更合适。
婚期越来越近,来兰园的人越来越多。
谭夫人、杨夫人便不需说了,见天过来与攸宁说一阵子话,言辞婉转地提醒一些事:
譬如萧府那边已在正房安排了管事妈妈、大丫鬟和一应二等丫鬟、小丫鬟、粗使婆子,来处不一;
譬如主持中馈的三夫人最近不知何故,屡屡出错,以至于惹恼了外院的管家和一众管事,内外打起了擂台,老夫人仍如以往,不闻不问。
攸宁诚心道谢,倒是不担心什么。她本就只想带筱霜、晚玉两个大丫鬟和四名二等丫鬟,所谓陪房,只是在萧府挂个名,该忙什么忙什么就是。人手是用来调教、收服的,若全都服服帖帖,筱霜晚玉怕就先会觉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