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笑盈盈地道:“那还不快把信送到梅花阁去?”
小太监称是而去。
柔嘉面上平静,心里却有些不踏实:就快到正月十五了,薇珑也罢了,唐修衡可是唐家顶门立户的人,怎么会在这当口离府赏梅?
横看竖看,他都不是有那等闲情逸致的人。
看起来,父皇所料不错,唐修衡这次定是实实在在的动了怒、上了火,离家怕是去躲清静了。
在柔嘉看来,没有唐修衡承受不住的事儿,她担心的只有薇珑:那厮要是因为心火旺盛,闹得薇珑心绪消沉怎么办?
娇柔又别扭的薇珑,从没受过委屈,唐修衡要是敢给她气受……
那就少不得要回宫去见父皇,好好儿地告那厮一状。
柔嘉咬住唇,素白的小手攥成了拳。
·
午后,薇珑坐在床畔,看着唐修衡,有些提心吊胆的。
他不再似早间那般警觉。她故意对他动手动脚,他都是睡颜平静,无一丝反应。
这是睡得沉,还是昏睡过去了?
薇珑现在非常嫌弃自己的笨拙:连沉睡和昏睡都分不清。而且,他醒来之后,会不会有很不适的反应?
之前一心要帮他好好儿睡一觉,便出奇的胆大,现在,她开始后怕兼后悔了。
真该请一位太医或是大夫悉心请教的。医书看再多,日后不过是能对药草、病症纸上谈兵,真正的经验是一点儿都没有。
这要是害得他有个好歹……先不说太夫人会多心疼,父亲、陆开林、沈笑山等人就会把她训得晕头转向。
薇珑握住唐修衡的手,“唐意航,你可别吓我啊,我胆子小得很。”
没得到应声,她又俯身亲了亲他的唇,“就醒一小会儿,行不行?”
唐修衡依旧呼吸绵长,没有回应。
薇珑无声叹息,离开寝室,给他带上房门,转到前面的厅堂,再看了一遍方子,又把配药的过程仔仔细细回想一遍,确定没出差错,心弦才不再紧绷。
再等等吧,到晚间他还不醒,就请位名医来瞧瞧。
随后,她强迫自己把这件事放下,斟酌着阿魏提过的用障眼法的事情。那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引人上钩的事儿。
她与寻常人都是泛泛之交,没可能临时抓个人寻找由头做戏。
这样一来,选择很有限:娘家、舅母或是周夫人。
柔嘉的信件送到手里,薇珑看完之后,展颜一笑。
先前没想到柔嘉会携安平到静慧园小住,也就根本没考虑过柔嘉,现在柔嘉有事找她,再好不过。
她即刻提笔回信,允诺明日下午去静慧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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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唐修衡还是没醒,薇珑转到床边,先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烫,便又试图给他把脉。
心绪乱糟糟,看医书所得知的经验、规律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颓然放弃,把手伸进锦被,摸索到他心口处,试图感知他的心跳是否如常强健有力——若是不舒坦,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吧?
这时候,睡梦中的唐修衡终于有了反应,抬手捉住了她的手,低声抱怨:“瞎摸索什么?”
“……”薇珑睁大眼睛,继而现出大大的笑容,“起来一下吧?好歹喝点儿水,吃几口东西。”
“不起。”唐修衡蹙了蹙眉,摩挲着她的手心,“乏。”
“不渴么?”
他又蹙眉,睁了睁眼睛,朦胧的目光透着无奈,“让我睡的是你,半道闹腾我的又是你。”
薇珑笑着俯身,吻了吻他的唇,“担心你不舒坦。”
唐修衡终于不再蹙眉,侧身躺着,把玩着她的手,“不搂着睡,是有点儿。”
“是我错了。”薇珑蹬掉鞋子,上了床,隔着被子搂了搂他。
他的手则探出来,扯了扯她身上的小袄,“快点儿。”
薇珑笑着除掉小袄棉裙,依偎到他怀里去。
唐修衡让她枕着自己的右臂,左臂环住她腰肢,满足地叹息一声,“如果这就是余生,多好。”
要有多疲惫,才会如此贪恋这样的时光。薇珑心里疼惜,嘴里却没正形,“那我得把我自己也整治得赖床不起。”
唐修衡轻轻地笑了,生出隔夜胡茬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
薇珑觉得痒,忍不住随着他笑了,“睡吧。等你醒了我们再商量余生的事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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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唐修衡醒来之后,最初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因此心生恐惧:
怕心头的温暖爱恋只是一场幻梦,怕在脑海闪现的零星片段亦是幻梦。
怕与亲人同在家园、与娇妻的相守,只是一场虚妄。
幸好,手下意识的用力的时候,扣紧了她的腰肢,这动作引得她咕哝一句,引得他由衷一笑。
他敛目看着娇妻。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睡得正香。
他抬手拨开散落在她面颊上的一缕发丝,凝视片刻,头脑清醒过来,不由得唇角上扬。
唐修衡,你也有今日,这般的患得患失。他在心里揶揄着自己。
自鸣钟悠扬的声音入耳,他静心聆听。
刚到寅时。
这样说来,他是差不多睡了一日两夜,再久不大可能。
自然,这已是分外罕见的情形。薇珑是这件事的小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