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诚挚,薇珑却是越听越生气。
没有他做这个引子,前世的一切兴许就能避开,父亲就不会英年早逝。
他也该得到报应,只是,时机未到。
她目光冷若霜雪,语气却温和如常:“你是说,堂堂平南王爷,需要你一个国公世子相助、送人情?若是没人情可送,是不是就要想法子做出一份人情?若事情超出你的控制,家父是不是就要担上莫大的凶险?”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
“没有?”薇珑轻笑出声,“就算你没有,让你这样做的国公爷呢?让国公爷唆使你这样做的那个人呢?你敢对天发誓,他们也没有这样的歹毒心思?”
周益安看着她,目光变幻不定。
“国公爷不想害你,却有人要害周家,且是借刀杀人。”这一句,薇珑是刻意说出,却非真心话,用意只是让周益安明白,他和周国公,都只是外人手里的一枚棋子。
单凭周国公或周益安,没人怂恿、唆使的话,绝对没胆子对平南王府有预谋地做文章。
这件事的根本,一定是牵扯到父辈的恩怨。但在前世,父亲都不知情,她也一直没能查到真相。
停一停,她徐徐道:“今时今日,平南王府不能吃这种亏,就算是明知被人利用针对周家,也认了。你方才提及的首要之事,是为胞妹求情,虽然不能成全,却看出你勉强还算个人。周国公当局者迷,你已不能指望他,若想避免继续连累家族,不妨去找那个清醒的人权衡轻重。”
勉强还算个人……一句话险些将周益安打击得崩溃。
他与黎郡主,注定无缘。
最怕就是这结果,最终也只能是这个结果——他以前就隐约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到此刻,不得不面对现实。
“多谢郡主。”他极为艰难地道,“郡主没有冷眼相向,且加以点拨,这份恩情,我永世不忘。”
语毕,躬身行礼,黯然转身。
薇珑挑一挑眉。她不是要点拨他,而是要他明白,这桩祸事究竟因何而起。方才看他种种反应,足够她确定,他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处境。
这并不能改变周家与平南王府结仇的局面,但是,可以让周府的局面更乱一些。
她想让周益安得到应有的惩戒。有些害人害己的错误,尤其关乎人命的,不是懵懂、糊涂、莽撞就能开脱罪责。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
就算不能引得周家父子反目,起码能让周益安不再听从周国公的安排,甚至于,会反其道而行。
薇珑回到内宅,与柔嘉说了一阵子话,刘允带人来接柔嘉回宫。
柔嘉笑着叹气,“就是这点不好,再晚都要回宫安歇。你何时得空,一定要去宫里看看我。”
薇珑笑着应下,送柔嘉上了马车,吩咐了吴槐几句,回房安心歇下。
·
翌日一早,康王梁澈来到平南王府,送了一份礼,坐了一盏茶的工夫便道辞离开,其间不过是拉家常。
黎兆先、吴槐都是一头雾水。
随后,唐修衡前来,黎兆先即刻命人相请。原本,他想到唐府见唐修衡,当面道谢,没有唐家念旧,没有唐修衡的至交陆开林,他能否回京都要两说。
况且,陆开林话里话外的,对一些细节并不是很清楚,只让他去询问唐修衡。
只可惜,黎王府的帖子刚要命人送去唐府,唐修衡的拜帖就到了,他自然不好画蛇添足,当即允诺今明两日都得空,随时静候唐修衡登门。
唐修衡年少时的天赋异禀、沙场上的骁悍残酷,黎兆先都有耳闻。
唐修衡回京之后,那让男子都惊艳的样貌,黎兆先也曾见过几次。
他的感想,只是庆幸唐家声誉更隆,盼着唐修衡在朝堂行走不出差错。
从来没想过,会与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后生有所交集。
落座后,寒暄两句,黎兆先问起一件趣事:“听闻昨日宁阁老四处找你,是为着宁立江在唐家庄子上放了一把火的缘故,找到你没有?”是昨晚听徐步云说起的。
唐修衡一笑,“昨日有些私事去办,入夜才回府。已经见过宁阁老,他将宁立江等几人带回了府中。”
“哦?”黎兆先问道,“如何发落宁立江的?”唐修衡要是不予计较,实在是奇事一桩。
唐修衡如实道:“烧毁的半个宅院,立秋之前,由宁立江带领工匠照原样建好,不能新一分,不能旧一分。”
黎兆先笑起来,“照你这个心思,宁立江岂不是要生出寻死的心思。”把宅院恢复成原样,意味的是建成之后还要做旧——那又不是字画、古董,做起来难上加难。
唐修衡牵了牵唇,“不至于。”事实自然不是这样。宁立江一听,就恨不得要当场自尽,只是不敢罢了——他死,他的儿子、女婿就要把这差事接下来。
黎兆先转而问起关乎自己的事:“上饶那个人,昨日我问过小女,她只说人在你手里,却不知原由。大恩不言谢,此刻我要问侯爷一句,为何?”
唐修衡温声道:“一来是因王爷当年的恩情,二来是因郡主如今帮衬唐家的人情。自然,没有陆指挥使这样的友人,我也是无从出手。五六日之后,我会将人毫发无损地送到王爷面前。若是我做多、做过了,您只管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