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三个人在叶先生的小书房落座,寒暄之后,叶先生询问他们两个这两年的行踪,“都去过何处?因见闻有过哪些心得?”
蒋徽不肯说。
董飞卿亦如此。
叶先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梭巡片刻,玩味地笑了,不再追问,换了话题:“你们肯一道来见我,请安之余,定是有什么事情吧?说来听听。”
蒋徽望向董飞卿。那是他一直铭记于心的事,就该由他对先生当面道明。
董飞卿与她视线相交便颔首,随即转向叶先生,把想开设书院的心愿娓娓道来,末了道:“您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眼下您若是肯出面,我感激不尽。”
叶先生敛目斟酌片刻,问道:“书院何时能开?”
董飞卿迅速盘算一番,“林林总总的事宜相加,我需要三五个月的光景料理清楚。您能等么?”
“自然。”叶先生笑意舒朗,“你能顺手成全我的心愿,再久我都能等。”
“那就成。”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随后,董飞卿游转在宅院附近,静心赏看周遭如画的风景,顺道给师徒两个留出说体己话的时间。
往后需要他与蒋徽、叶先生忙碌的事情固然不少,但是,他的心却因此真的安定下来。
回到京城的原由,比之今时光景,已是不足挂齿。
回来的时候,他以为是短暂逗留,而在如今,他心意已改:那个对他居心叵测的人指给他的路,竟是他如今随意展望一下便觉惬意的前程。
那人的心思,必是想折磨他。但这件事真的落到他头上,却是全然相反。
谁敢说,他董飞卿就一定要过鸡飞狗跳或是刀头舔血的时日?
——其实谁都敢说,谁都不敢高看他。
但是,他不是那种人,真不是。
这一点,他也是到最近才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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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蒋徽添置了大大小小的画笔、五颜六色的颜料,下午起,把自己关在小书房。
董飞卿不解,捱到傍晚,找到小书房去问她:“你这是要唱哪一出?”
正站在书案前用心作画的蒋徽漫不经心地道:“想听实话?”
“废话。”
“我听说,这一半年,我的画挺值钱的,值三五千两的不在少数。这两年我虽然鲜少拿画笔,但是见闻、履历足够画艺更上一个台阶。”蒋徽温声解释给他听,“我有相熟的字画铺子,也让友安去打听过了,眼下我的字画行情比以前还好。——情形大好,我要是不趁机赚些银两,便宜了那些做赝品的人,岂不是太傻了?”
在她,是合情合理,而他听了,却是嘴角一抽,眉心蹙起。
第32章 迁就
察觉到他站在那里, 却良久不出声,蒋徽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怎么?”
董飞卿问她:“你想要多少银两?”
“多少都可以。”蒋徽说道,“但是, 得是我自己赚的。”
董飞卿黑了脸, “要银两做什么?”
“找个有进项的事由。”蒋徽和声解释道, “可不管做什么, 都得先备好足够的本钱。”
董飞卿转到她身侧,见她在画的是猫图,打量片刻, 坐到太师椅上, “不准。”
蒋徽没应声。
“等我让友安去趟福寿堂, 给你取一笔银子。”
“不要。”蒋徽放下画笔, “你手里的银钱,要做正事, 若有剩余, 也要存起来, 以备不时之需。家里的积蓄就算再多,我也不会动的。”
“什么你的我的?”他拧眉, 语气恶劣, “你跟我分这么清楚干嘛?”
“我是跟家里分清楚。”蒋徽转到他面前,俯身, 双手撑在他膝上, “你想哪儿去了?哪家都得这样过。不然的话, 账目会混淆不清。”
“那也不能变卖画作。”他脸色不见一丝缓和,“跟我过来过去,就过到了这步田地?”
“不会有外人知道的。”蒋徽道,“字画铺子的老板会编排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那也不成。”董飞卿抬手,食指、中指钳住她挺秀的鼻梁,“画作是文人、闺秀的心血,你怎么能用自己的心血换钱花?”
“可是……”蒋徽试着别转脸。
他力道更大,磨着牙说,“你怎么比我还不着调?”
“诶呦……”蒋徽吃痛,扁了扁嘴,“鼻梁要断了。”
董飞卿这才松手,“你要跟家里分清楚,那么,家里借给你一笔银子,这总成吧?”
蒋徽站起身来,揉着又疼又发酸的鼻子,少见地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董飞卿心软了,没辙地吁出一口气,展臂把她安置到膝上,“听到没有?”
“不想欠家里银子。”这会儿,轮到蒋徽皱眉了,“不管欠谁的,我都会着急上火。”
董飞卿敲了敲她的额头,“那么,我送你两幅画,你拿去卖掉。”说着,视线扫过画纸上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小花猫,“这幅我喜欢,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蒋徽凝着他明亮的凤眼,“你喜欢,送给你就是了。我改画山水,好吧?相较而言,行情差点儿,没事,多画几幅就是了。”
董飞卿又黑了脸,“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意思呢?……”
“不说了,好不好?”蒋徽勾住他脖子,凑近他,吻住他温润的唇。
“……”董飞卿讶然地挑了挑眉。这好像是他常用来对付她的招数:遇到不想多说的话题,就这样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