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妈给我们买了机票,临进机场,你爸爸就去把机票退了,说不舍得花这笔钱,带着我去火车站买了两张票。”窦文桦低眸,明显在回忆以前的事,“二十五个小时,还是坐票,我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就记得一路上特别开心,沿路的风景,美的就跟画飘出来一样。”
后来阳禾才明白,窦文桦说那些话不只是随口一提,她是在怀念那段日子,那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自己。尽管阳飞给她的,痛苦大于快乐,她却还是对那段时光难以忘怀,才会一辈子走不出来。
把床收拾好,原野让阳禾重新坐回床上,此时火车已经发动,缓缓驶出火车站。
“你是想学他们,走一走他们曾经走过的路。”原野在另一边坐下来,跟她面对面。
“不是。”阳禾说,“我父母婚姻太失败了,我不想走他们的路,但是可以走一走这条路,看看风景,感受一下是不是真的那么快乐。”
她话很乱,好在原野能明白里面的意思。
事实上,这一路也比他们想象中有趣的多。
本以为二十多个小时车程,会枯燥乏味,可是小小车厢给了两个人更多空间。他们两个并排坐在一起,遇到山就谈山,遇到水就谈水,原野给阳禾讲自己之前旅游遇到的人和事,阳禾则会讲关于天文学中趣事。原野虽然不懂她那些专业语言,每次却极其捧场的拍手叫好。
没有话讲,就一起看书或者看电影。
他们挤在车厢狭小的床上,互相依偎,看到某些暧昧环节,两个人会对视几秒,一笑,然后接吻。
到了目的地,阳禾还有些意味未尽,她下了车整个人感觉还在车上,恋恋不舍,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窦文桦说的开心是什么意思。
就那么一方小天地,就那么两个人,一切都被抛在脑后,世界都变得不重要,只剩下你和我。
一座城市,几个月不见都可能会发生变化,更何况阳禾十几年没有回来过,这座城市对她来说可谓翻天覆地。
她对这里一切都感觉很陌生,直到出租车司机带着一口浓重的家乡话问她们去哪,她才对这个城市有了那么一点点归属感。
原野早在火车上就订了酒店,报出名字后,直接发车。
不只是北京出租车司机爱聊天,全国各地司机都有点话唠,司机师傅问他们从哪里来的,得知以后开始用蹩脚的普通话介绍永川好玩的地方。
中途说的激动,后面几句又完全转变成了家乡话,原野因为工作关系各地方言都略懂一点,前面还听得懂,师傅稍快一些就有些懵。
师傅说完,原野刚想给他一些回应,就听见自己旁边人蹦出来了几句重庆话。
司机师傅一愣:“幺妹儿,重庆话说的好嘛。”
阳禾说:“我是本地人。”
听说是老乡,司机师傅更是来了兴趣,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阳禾回应了两句。
到了目的地,给钱的时候,司机师傅又给抹了个零。
下了车,原野神色怪异地看了阳禾一眼。
阳禾:“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这里的话。”
在原野记忆里,阳禾说话并不带口音,高中时偶尔会蹦出来两三句,不过也是被逼急的情况下,又可气又可爱。
阳禾:“我是这里的人,为什么不会说。”
“没有听你说过这么多。”
他们往酒店里走,拿出身份证办理入住,房间在六楼,等电梯时候,原野又开口:“大学时,我们隔壁宿舍有个成都人,他的口音很重,基本不会说普通话,每天都提前两个小时起来,练了小半年才学会,所以我一直觉得,南方人说普通话很困难。”
电梯来了,原野让阳禾先进,随后跟进来:“可你普通话好像一开始就不错,专门学过?”
“没学过。”
“那是?”
“因为我妈也是天津人。”阳禾眼睛转了转,告诉他,“一开始我普通话也不标准,因为我妈开口就是天津话,我上学时候总是两种方言转换。”
到了六层,他俩一前一后出来,阳禾继续说:“我们这里语言跟北方相差太大,很多人都分不清普通话跟北方话,就一律认为北方话都是普通话,因为我会说,所以在小学也挺有名的,直到——”
打开房间门,插上房卡,灯光大亮。
原野把包放在一边,让她坐在一旁沙发,又独自去换床单,换到一半,想起阳禾还没说完,回头看她,提醒了一句:“直到?”
“我上初中,我们班来语文老师是北方人,那时候她给我们念诗,她点我名,我开口第一句,那老师就笑了。”
“什么诗?”
“再别康桥。”
这首诗的天津话版曾经在网络上火过一阵,原野听完想到阳禾读的样子,感觉确实挺可乐。
原野:“你给我读一遍。”
“现在吗?”
“嗯。”
阳禾沉思片刻,倒真开了口,其实她口音不算重,也并不是像网上版本那样读,但是一小姑娘一开口这方言,总是有点梦幻破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