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沛这个孩子本就是强要来的。
李胤对此心知肚明。
今日宋一修刚下值不久,还没出宫门就被小太监带到了乾坤殿里,他满肚子狐疑暗中打听几番都不知皇上是怎个意思。
他在太医院里一不出彩,二不得重视,从未面过圣,而此次踏过红砖进了乾坤殿里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恐慌感,再想到婉妃娘娘的事,更是两股战战,只怕是要不打自招。
在皇上进来前,他心里一咯噔,觉出事情不妙,而此时他跪在地上是起都起不来。
婉妃娘娘腹中的孩子确实来路不正。
是他用祖传的诡秘偏方得来的。
当时心里想的是富贵险中求,而现在却悔恨至极。
李胤盯着他,沉声,“朕不会杀你,你只需说婉妃腹中的孩子是否会有事。”
宋一修满头冷汗,俯身叩首,不敢直视面前的君王,喉咙滚动,压下心中的恐惧道“回皇上,婉妃娘娘腹中的皇子若是调养得好,必会顺利产子。”
半晌,都未再听高座的人开口。
宋一修跪得腿都麻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一般,明明是冬日,而且乾坤殿要比自己府上的屋都要冷,可他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里衣。
“婉妃产子后,你也不必留在太医院了。”李胤拂袖看他,缓缓说道。
君王一言便决定人的生死。
宋一修就要丢了官职可还不得不感恩戴德地叩谢皇上,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李胤回靠在紫檀椅,拧了拧眉心,眼微动了下,遂放下手唤来福如海。
福如海从殿外进来,对刚才的事心里虽不明朗,却也瞧得出皇上现在的心情不大好,不敢有太多动作,福身,“皇上。”
李胤道“把她安置在东边的南安轩,无事不可出现在宁玉宫。”
她?
她是谁?
福如海眼睛转了转。
哦,明白了,她就是新进宫的裴夫人。
鹂美人要裴夫人进宫作陪,怎能不会出现在宁玉宫里,看来皇上的意思是凡是皇上在的时候,裴夫人都不要在宁玉宫里了。
福如海心里想了一番后,顿时了然。
慕晚晚得知她要搬去最为偏僻的南安轩的时候,已是在进宫的第二日。
鹂瑶让人寻了皇上说情,李胤态度坚决,说是她大病未愈,未免过了病气,如何都不能留在宁玉宫里。还是福如海有眼色,暗中给鹂瑶透漏点风声,鹂瑶这才放心。
但慕晚晚走时,鹂瑶还是依依不舍,像极了生离死别,“两宫虽离得远,但瑶瑶心里始终挂念着慕姐姐,慕姐姐你一定要回来看我呀!”
慕晚晚嘴角动了动,真不知像鹂瑶这样天真却又活得明白的人是好是坏。
南安所处最为偏僻的一处宫殿,虽为宫,却是极小的阁子,仅有一偏房,一正厅,一主屋,并无小厨房,若是想用膳食也要去御膳房来置办。
里面许久没住人,更无人洒扫,灰尘满地,蛛丝漫结。破旧的木门被风吹动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慕晚晚从小娇养长大,哪里住过这等荒旧的地方,便是她现在再会隐忍,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对李胤的怨气。
他的女人叫自己进宫作陪,自己却要被他扔到这种地方。这是哪来的道理。
柳香也不禁抱怨几句,“这里哪是夫人能住的地方,奴婢这就去和鹂美人说说,给咱们换个住处。”
慕晚晚拦住她,“罢了,这里也不错。”
至少离他可远多了。
第28章
冰雪消融,柳芽抽枝,不知何时春日缓缓来至。
转眼到了鹂瑶生辰。
这几日慕晚晚都是白日去宁玉宫,夜里再回南安轩,倒也没见过李胤。
宫中许久相安无事,楚云轩的婉沛也未再见过。皇后陆凤仪被禁闭在椒凤殿里不得出来,正好让鹂瑶安心养胎。
鹂瑶生辰这日,礼部可谓是精心布置,无一疏漏,连带着宫宴用的酒器都是库中上好的琉璃盏,被擦拭得纤尘不染。
此时鹂瑶待在宁玉宫里,虽说这场宫宴是为她庆生,可她现在腹中的孩子是万万不可有闪失,是以她要到开宴时才去,在那小坐一会儿,算是走个过场。
慕晚晚收拾妥帖后,出了南安轩。
南安轩离宁玉宫颇远,她又无轿撵,每日要走都需花费好大时候。
转过一道宫门,再入长廊,宽阔的宫道上寂寂幽幽,冷冷清清。这里本就荒僻,再加上今日鹂美人生辰,宫里的人手都调到了长秋殿里,这里现在更是清冷。
慕晚晚走了许久,踏过宫门时,看到眼前一道素淡的人影。
女子发鬓间琳琅点缀,衣着不俗,又有宫人侍奉,此时出现在后宫里…
慕晚晚猜想她是李胤的哪个妃子,于是见了人垂首做宫礼,“臣妇见过娘娘。”
女子像是一愣,细细看她,迟疑地出声,“你是慕家的二小姐,慕晚晚?”
因着从前她参加过不少的宫宴,慕晚晚并不讶异她会认出自己,微笑含声,“正是臣妇。”
她走再近几步,眼睛眨了下,狐疑道“你怎么在这?”
慕晚晚以为她进宫的动静不小,怎的还会有人不知道她进宫所为何事?
她不禁悄悄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女子,乌发盘起,发鬓间斜插了一只金步摇,身着翠绿百褶宫服,依着扮相,在七十二嫔妃中的品阶应是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