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江御在她旁边蹲下来。
“哎?”焦然冷不防被这一声惊到, 抬起头看他。
江御今天穿得比广场阿姨们要时髦一些,一件白色的T恤内衬, 外面一件冰蓝色的长袖衬衫,搭一条浅色调的运动裤, 眼下架了一副复古精致的圆框太阳镜,脸上俨然一副清晨起床拥抱太阳的不耐。
清爽少年风过于招蜂引蝶。
先别说焦然有多久没在校外看到这样打扮得干净清爽的男生, 校外清一色的黑白灰色系早就看腻了。虽然她还是喜欢拽哥,但拽哥突然转变风格,还是能戳中她的命门。
也许她喜欢的不是拽哥。
焦然诡异地陷入了这方面的沉思。
好半晌,脑回路才重新续上。
焦然直接将手机递到他眼前,屏幕页面显示着今日新闻。
一起冤案,经历二十几年的羁押后被无罪释放。
江御没吱一声,就着她的手看完了这篇新闻报道。期间焦然将头上的伞斜斜地打过他那边。
“嗯。”江御垂着眼睑,平静地看完。
没表示什么。
焦然一直看着他的脸,观察着表情变化。
但他的震撼只是微乎其微的。
这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世界上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喜剧悲剧和戏剧,大多数人在接连发生、经历或目睹过后,共情系统的阀门就会逐渐提高,也就是说几次三番再经受一样的情况,心态和大脑的反应多数都会习以为常。
焦然看过的心理书里提到过,这叫常态理论。当人经历这一方面的东西多了,多多少少会麻木,就像他们生在互联网时代,每天都在无门槛的接受大量社会新闻,不会像上一辈的长辈那样信息闭塞,他们可以过早的见识世界的丑态,久而久之就会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也许再过个二三十年出生的新生儿,会觉得世界本该就是这样的,民风质朴才是不正常的。
两人早餐吃了小馄饨,大碗的二十三颗。焦然比平时多叫了一份花生酱拌粗米粉。
也许脸不能当饭吃,但江御的脸能让人愉快地下饭,跟他同桌吃饭,焦然吃得总会比平时多,甚至是以大快朵颐的心态。
吃完早餐出来,两人去了地铁站,转四号线,去中医院。
江御看完那个新闻报道之后,几乎沉默了一路,没怎么说话,摘了的太阳镜挂在领子前。
其实焦然挺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又不想打断他的思路,便也一直不发一语。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着,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两条扶梯,上到地铁站口方才打破。
两人站在阴影处,眯着眼看站外的天空。
太阳高照,天气晴朗。
二十分钟没见,大地迅速披金戴银,金光灿灿地铺洒一地,十分晃眼。
“给你戴吧。”江御将太阳镜给她,“能戴上吗?”
“我试试?”焦然怀揣着尝试的心态接了过来,挂在耳朵鼻子上。
勉强挂住了,但有点往下打滑的意思。
“就这样吧。”江御伸了个懒腰,“好看,跟你今天穿着挺配的。”
焦然今天穿了一件最古老和最鲜艳的群青色中袖T恤,一角微微束到白色短裤裤头里,板鞋白袜和布袋,青春洋溢而不单调。
有时候。
倒也不是有时候。
江御口中的好看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好看。
——他从不吝啬对他人的夸奖。
关乎审美,发自内心,但又不带任何感情的。更多是因为他包容度很高,一些无需较真的场合,不丑就是好看,也有部分原因是色彩层次丰富,或搭配的恰到好处。
但焦然分辨不出他此时此刻的这个‘好看’到底需不需要较真。
江御总是让人琢磨不透,你好像了解他了,但又好像从没有真正的了解。
中医院就在地铁站附近两百米处,两人一路步行到目的地。
周末医院人流量比平时都大,又是一顿好等。
等得焦然都快怀疑自己是否太过分了,因为一个脱口而出的误会,害得江御陪自己一起蹉跎时间,虚度早晨的大好时光。
“你现在还觉得那是有病吗?”等号的时候,江御如此问她。
焦然看着显示屏上陆续变换的数字,闻言扭头看他。
“不是否定你的想法的意思。”江御补充。
焦然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但没想好怎么回话。
江御又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家里可以帮你。”
焦然一怔,还是没有吱声。
她猜测自己脸上大概是有些许踌躇和慌张的。
“治不治都是其次的,你也没有因此产生太大困扰对吧?主要是你得先搞清楚为什么,是因为生理?心理?生活的环境?”江御说着,脸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他认真而缓慢地说,“你不要觉得这件事羞耻,不要对帮助你的人有所隐瞒。”
这番话,焦然懵懵懂懂地听明白了意思。
江御以为前两次面诊失败有部分原因是她没有做好心理上的准备,没有敞开心扉去接纳与自己意见相悖的信息。
焦然垂下了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她拉着江御的臂弯,小声说:“我们走吧?”
江御没说话,定定地看着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