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
“我不!”
面对少女恨到骨子里的眼神,荀辙却是恍若未觉,他坦然走到松下寂面前,望着她,施施然开口道:“你们父女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因为那些事和我无关。你虽然是我的粉丝,但我一点也不关心你有什么痛苦,有什么不满。我根本不在乎。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别自作多情了,我在空白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一分钟想起过你。”
“你高不高兴,快不快乐,我根本不在乎。你悲伤,你痛苦,那与我无关。你为了我花了多少钱花了多少时间打榜,我连句谢谢都不会说,甚至会嫌你烦。我的私人行程你为什么要打扰?榜单是你自己要打的关我什么事?你花钱?韭菜被割不是应该的吗?镰刀难道还会心疼韭菜?农夫只会拿着镰刀一边割一边想,这韭菜有点黄,做不了饺子,看来只能凉拌个小菜了,真晦气。”
“你燃烧了自己,像路边的萤火虫,照亮了我的路,而我在这条路上大踏步地前进,去到你这辈子都去不到的地方,甚至不会回头看你一眼,还会说‘啊,路上小虫子真多,烦死了’。这就是我对你那些自作多情的付出的全部回应。我的话说完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荀辙看向王满贵,“我们的约定成立,我不会起诉她。你们走吧。”
王满贵不敢置信地看向荀辙,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松下寂的脸上落满了泪水。她近乎绝望地问荀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故意的吗?”
“我知道,我是故意的,故意说出我的心底话。”荀辙平静地说,望着松下寂,像是大象看着蚂蚁一样默然。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我受够了。看着你的自作多情,我心里直想吐。”
“可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松下寂的声音几乎要被泪水淹没了,“在那些日子,是我们陪着你,是我们……你那时什么作品都没有,跳得又差,唱得也不够好,还被那么多人黑,是我们……”
“我那时这么差,你们为什么还饭我?恕我直言,你们当时就该脱饭。”
“可是我们爱你!”松下寂大喊,“我们爱你!”
荀辙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事情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过去的我是个错误,我需要一辈子去为我过去的邪念赎罪。让我告诉你事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吧,松下寂。”
望着松下寂的眼睛,荀辙一字一顿地说:“一分付出,一分回报,公平交易。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你在网上买东西,如果东西没到手,你就不应该付钱;如果东西的质量与价格而不匹配,你就应该退货。如果店家打虚假广告欺骗你,你就应该向网站或者消费者协会举报。这就是世界最应该的运作形式。”
“别说什么我给你们的心灵带来了多大的光了,那只是多巴胺的暂时分泌,是虚假的,不值钱。事实是,我没能给你们优秀的作品,那你就应该脱饭。懂吗?也别说我有多好多好了,如果一个爱豆没办法让自己的粉丝毫不费力地饭自己、必须要复数购买、熬夜做数据、一个人掰几个人花、必须要牺牲自己必须要让自己失去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理智与自尊才能勉强照亮他的路——那是这个人没用。这样的人其实是祸害,是骗子,是违背了所有行业公平交易规律的混子,他根本就不配干这项工作。”
“你觉得你会永远红下去吗?”在陷入永恒的绝望之前,松下寂最后问荀辙,“你觉得你太红了,永远都不需要粉丝支持,所以你这么说?你现在的歌是卖得好了,是,人均购买量非常低,人头数非常非常高,以至于一首两块你也能挣很多……所以你能永远写出这么叫座的歌?你永远都求不到我?”
荀辙轻轻一笑,毫不犹豫地说:“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我活该滚出娱乐圈。”
“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滚出娱乐圈?”松下寂惨然一笑。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孙老师忽而眼神一变:“你干什么!”
松下寂没理他,抢在孙老师扑过来之前,举起了手中的手机:“我全录音了。我回去就公开。”说完,她得意洋洋地望着荀辙,连之前的悲伤都忘记了。
她期待着荀辙的变脸,期待荀辙的惶恐,期待荀辙的手足无措。
可是荀辙只是漠然瞥了她一眼,然后不感兴趣地走开了:“随你。”
他淡淡地说。
抬起手,荀辙落上了工作室里间的门,再也没有看大厅的松下寂一眼。
身后的门外传来了嚎啕的哭泣声。
里间里,道迎伤感地望着他。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然后推给荀辙看:“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就是‘找路找不到路’?”
荀辙摇摇头,接过手机,在上面打字:“没必要。”
道迎收回手机,叹了口气,然后伸出胳膊,让扑过来的荀辙将自己紧紧抱住。
荀辙的胳膊收紧,收得很紧。外面的松下寂还在号哭,而在这凄厉的伴奏中,道迎听到自己耳畔的声音小如蚊蚋,颤抖得像是风中的残烛:“我想让她彻底清醒,所以我不能说我是‘找路找不到路’,真的不能说。药如果不猛,等于没用——可道迎,真的,说这些话我心里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