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公司人多口杂，自然也属‘天下’。没多久，荀辙就知道了，他很生气。他找到我，和我大吵了一架，他说我做错了，朋友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坦荡一点，公平竞争。我心想你这不是说废话吗？我要是竞争得过你，我就不耍手段了。我来公司又不是交朋友的，我是来红的。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我吃饱了撑的来这里受两年的罪？”
“我开始变红了。我越来越红。为了能红得再快一点，我利用我手边的一切资源。我拉着队友炒CP，哪个CP红我就刻意发哪个CP的糖。哪怕是已经跟我决裂的荀辙，我也要用起来。他不搭理我，我就自导自演，一边做出我们很熟悉的假象，一边又时时调控放点荀辙的黑料，防止她们被荀辙提纯。我还告诉我自己，反正荀辙是得罪了，干脆就指着他薅，这样还能少薅点六明治的其他兄弟，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嘿，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这都被我想到了！”
莫辰喘息着，停顿了下来。他的手抖得越来越狠，眼睛死死地盯着桌面。他端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这才有足够的力气继续往下说：“再然后就是第二次背叛。”
“柳东西终于是被荀辙的不识时务激怒了。他想给荀辙一个教训。他也知道我和荀辙关系不好，便找到我，给我说，如果我能帮他想出收拾荀辙的办法，我便是六明治永远的主捧。为了取信于我，他还当场就帮我联系好了一部剧的男二号，S级制作。这诱惑太大了，我不可能抵抗，所以我这样的聪明人又灵机一动，给柳东西出了一个损招。柳东西依招借荀辙假大牌衣服，等荀辙穿了很久，被他的同款博都科普出去之后，他再找人黑荀辙虚荣穿假货。荀辙被人群嘲，百口莫辩，路人缘一落千丈。”
“我那时很得意，心想总算是把事给坐实了。我知道柳东西狡猾，也知道他的话等于放屁——可如果形势已定，他想不履行诺言也不行！荀辙都这样了，团里也没有和我人气等同的人，他不继续主捧我捧谁！从此，我拿公司资源大头的事就彻底板上钉钉了！可我做梦也没想到，柳东西的确狡猾——他虽然依约把S级制作的剧给了我，但他把我出招的事告诉了全团的成员。这下好了，我在团里彻底成为孤家寡人了。”
“怪不得有段时间，你和所有人的互动都很少，”道迎有些难过地说，“当时我们还在帮你维权，觉得队友们是因为嫉妒所以在孤立你。”
莫辰自嘲一笑：“后来剧也没有了。柳东西回家继承家业，黑老板毫不犹豫把男二号的资格转卖出去。我又回到了练习室，和已经反目成仇的队员们一起在练习室里，每天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发呆。什么都没有了，回首往事，一切简直就像大梦一场。”
“再然后……就是打官司了。”
“合同最轻的荀辙主动留下来，帮队员们打官司，我不意外，因为我知道他和除我之外的大家关系都不错。可我没想到，他也帮了我。当他让阳哥来找我要材料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一直以为我去日本去定了！我完蛋了！虽然牛郎在日本是合法职业，可黑老板不合法啊！他会怎么折腾我，我不用想都知道！我后半辈子全毁了！结果这个时候阳哥告诉我，我没事了，荀辙也会帮我。我真不敢相信我听到的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呢？我背叛了荀辙两次，我害得他彻底失去了走红的机会。他那么努力，可他最后除了一身病，什么也没落下。我机关算尽，一门心思只想红，为了红不择手段。我都已经接受成王败寇的宿命了，可这时他告诉我，他还是会帮我……他疯了还是我疯了？他明明是那么憎恨背叛的一个人！扪心自问，如果我和他位置交换，我是绝对不可能帮他打官司的！我巴不得他跌落尘埃！可他还是帮我了……为什么呢？我真的不明白。阳哥帮我问过荀辙。荀辙的答案是‘罪不至此’。他说，‘莫辰确实很讨厌，我看到他就烦，可这也不意味着他就需要失去自由，应该被黑老板那样折辱’。这的确是荀辙的风格……公私分明，坦荡正派……可是直到今天，我还是不能彻底理解他。”
莫辰痛苦地抱住头，陈阳站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道迎望着他们两个，然后敛下眼眸：“他就是这样的人。”她喃喃道，脑子里想起莫辰开篇的那句话，心里百转千回，一刹间被各种情绪塞满，“这样一个……傻子。”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莫辰抹了把脸，强撑着看向道迎的眼睛，“我那时忙着红，对粉丝其实根本不上心。你们给我的信，我一般是扫一眼直接就扔了。我对你的信有印象，是因为你的信是荀辙转交的。可我看完之后，还是把信扔垃圾桶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道迎避开了他的眼眸：“其实，”她小声地说，声音甚至有一丝苍凉，“我不意外。”
怎么会意外呢？荀辙把每一个粉丝的信都保管得很好，那天信落一地，也是因为他急着走不小心把信从箱子里带出来了。即使是这样，地板也被擦得很干净。他不会允许自己弄脏粉丝的信的——可是她的那封信上有油渍，有很多很多有的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