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感到面前扑来阵风,同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那手抓住我的胳膊向后用力一扯,我整个人被他拖拽着踉跄后退,然后猛地撞在他身上。 惊惶抬头时,一辆货车猛刹在我眼前,司机摇下窗怒骂:“闯什么红灯?没长眼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后怕得手都脱了力。我僵着身子,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时我身后那人出声了,他声音朗朗的,平静又张扬:“抱歉啊,这信号灯变得太快了,她也是没注意。”
那声音在我头顶飘荡过去,阔别的熟悉感,我如触电般惊颤回头。 视野里的人一身干净西装,脸色清淡而温和,垂下眼看我时,喧闹的人和来往的车,一切一切,就全成了他的背景。
他还是从前那副出场模式,毫无征兆、蛮不讲理地就突然出现在我身旁,戏剧般,命运般。 我也就还是从前那副感受,心脏在胸腔里嘭嘭直跳,喉咙胀痛得发不出声,当这个人重现我面前,那些我曾努力想要遗忘的瞬间,又都不受控制地重新涌进了我脑海,他为我挡球的瞬间,外套披在头顶跑来帮我遮雨的瞬间,漆黑的暴雨夜里伸手捂我耳朵的瞬间……
那么多次他横空冒出来保护我的瞬间,后来回想,那全是我一次又一次心动的瞬间。
可记起来又如何呢,我想,那终究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仰头望着他,许久许久,我回过神,将手臂从他掌心抽回来。 摩擦过的皮肤有些泛红,拉我时他真的用了好大力气。我怔怔抚着手臂,他则仔细端详我,又过好一会,他笑了声: “干吗总低着头呢?梁初,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我大概是被那红灯困在了他身旁,无处遁逃,只能轻撤开一步,离他远些:“没有。” “没有?”他挑眉反问,“那为什么不通过我的申请?” “什么申请,”我望着信号灯说,“我没收到。” “嘁……”他失笑,“撒谎。”
他笑得真轻,也真刺耳。饶有兴趣地歪着头,一副把我看穿了的样子,似乎也毫不觉得这番交谈有何不妥,神色轻快洒脱,就像揶揄玩笑的老朋友。 可我们还算朋友吗?我们明明早就什么都不是了啊。
我平静地望着他,诧异间忍不住去想,是不是他们生意场上的人,都最擅长在重逢时将往事化作云烟,不管从前有过多么死去活来的纠怨,再见时也都能像无事发生一样,泰然自若地一笑泯恩仇。 我却没那本事。
我一句没讲,后来红灯转绿,我收回视线,向前走去。
“梁初。” 他留在原地喊我,我没回头。他便又自顾自道:“再见。”
说什么再见呢,我捏紧了手机想,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见的。 可我又是怎么了呢,不过几十米宽的一条人行道,我走得飘忽忽的,到了对面还又差点被来往的自行车刮到胳膊,我定了定神,好半天才记起来,我是过来找赵知砚的。
我朝报亭跑过去,跑近了,才发现他刚倚过的那面灰墙边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此刻空空荡荡的,只是洒满安静而浅淡的夕阳。
赵知砚不见了。
第34章 C33
他走了吗?明明刚才还在的, 现在又跑哪去了。
我独自站在下班高峰的路口,行人车辆喧嚷着从我身边经过,我四下张望了好半天都找不见人, 后来我的耐心就一点点消失了。 我觉得心里好烦好乱,掏出手机反问他“你人呢”。发送键马上就要按下去了, 有人从身后拍了我一下。
我回过头,赵知砚出现在我眼前。
他很高,因此帮我挡住了一大半的夕阳,不再那么刺眼了。 我逆光望向他, 他穿着件烟灰色的风衣, 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一张臭脸显得整个人冷冰冰的。要是套用霸总小说里惯常的词汇那就叫做……什么来着, 啊对了, 生人勿近。
我忽然觉得他应该不止精神有问题, 很有可能还面瘫。 我懒得再看他, 确切来讲其实也是他手里那抹违和的乳白色勾走了我视线, 我目光从他的脸挪开、下移, 然后就瞧见了—— 他手指虚握着,举了一支蛋卷甜筒。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手里, 好诡异。我惊骇愣住, 与此同时,赵知砚把甜筒递过来:“奶油味的。” 见我没反应,他顿了顿又补充,“两个球。” “……”
我真想告诉他, 要是实在没话说, 也不必强行抠话题。这么明摆的事情,我难道看不见是两个球? 我僵硬地扯扯嘴角, 锁了屏,将手机装回衣袋:“怪不得没影了……” 原来是买甜筒去了。
我轻声嘟囔着,一分神,手里动作就慢了些。而这几天气温转暖,时间长了,那冰淇淋球就开始化,我收好手机抬头时,刚好瞥见一道融化的冰淇淋从蛋卷边沿流下来,我急得“哎”了一声,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抓。
我抓住的是赵知砚,两手握着他那只右手往我自己这边扯,同时赶紧低头去舔蛋卷的边。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冰淇淋还是流了下来。
液体顺着我手指往下淌,甜腻腻黏糊糊的,我手一松,就又从我指缝渗到了赵知砚的手背,我听见他惨叫一声,他下意识要缩手,却被我抓得死死的,气得他直骂我:“梁初,你……好恶心!” . “你说什么?”我怒目瞪他,他立马改口:“我说冰淇淋恶心。” “冰淇淋是你买的。” “啊……”他盯着手皱眉,神色很痛苦,“那就是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