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珽且喜且忧,见阿嫣笑而起身,忙让她坐回去,细问身体脉象如何。得知阿嫣身体无恙,脉象虽不甚明显,却无半点不妥,才算彻底放心,激动之下,抱起她当场转了两圈。
蹁跹裙角扬起,男人的笑声透窗而出。
卢嬷嬷和玉露陪嫁过去数年,虽知主君外头威仪冷厉,在阿嫣跟前别有温柔,却也是头回见他笑得如此欢快畅意,忙笑而劝阻,免得惊着阿嫣。
阿嫣倒也不怕,将双臂环在他脖颈间,看着谢珽眉眼间汹涌而出的欢喜激动,愈发欢喜。
隔了几日,怀孕的脉象愈发明显。
太医不敢掉以轻心,每天—趟的进来请脉,武氏和谢奕也见天儿往凤阳宫跑。谢珽平素忙于政事甚少留意后宫,如今竟也操心起养胎的事情,抱阿嫣时都轻手轻脚的。就连宫人伺候时也常事无巨细的过问,生怕伤着碰着。
武氏瞧着忍俊不禁,还在闲聊时打趣,说朝堂上有能臣猛将,谢珽无需事必躬亲。这照顾养胎的事,当皇帝的怕是要亲力亲为了。
谢珽不以为忤,照旧精心。
随后,诸般讨阿嫣欢心、给她解闷的器玩书画送入凤阳宫中,没动户部国库分毫,都是从内库里拨的。
阿嫣礼物收得手软,叫他省着些。免得寅吃卯粮,如今
花费太多,等孩子出生后养不起,也没好东西哄小宝宝。
谢珽听后只付之—笑。
儿孙自有儿孙福,金尊玉贵出生的孩子,他没打算养得太娇气。这世间缘分万种,清平盛世之外,他最想求的是她的欢喜安稳。
心尖上的独宠,谁都越不过去。
第115章 番外(9) 她不知道谢巍究竟何意。
阿嫣怀孕之事虽未有意声张, 凤阳宫上下却已浸入喜气盈盈的氛围。因先前谢珽说要办宫宴杀鸡儆猴,须请满京城的命妇贵女们入宫,武氏怕累着阿嫣, 便将事情接过来, 亲自操刀, 安排宴席和邀请等事。
四月初三, 上林苑铺开筵席。
时序已是夏初,花团簇簇的热闹春意却还未尽,苑中大片的牡丹初绽,亭台间紫藤葳蕤攀援,一串串浅紫的花苞风铃般细密缀着,阳光下极是悦目。宫门口内侍引路, 将绫罗鲜亮的女眷们引向牡丹拥围的永和殿。
尚未开宴, 女眷们自可观玩雍容牡丹、明丽苑林,彼此谈笑之间,满苑香风阵阵, 有丝竹依约入耳。
待得午时过后,便见阿嫣被宫人们簇拥着姗姗而来,与她同行的还有武氏、谢珽、谢巍和越氏母子。
倒是来得颇为齐全。
女眷们俱已被宫人引入席中落座, 见贵人们端然走来, 忙站起了身迎候,恭敬行礼后,不免有人暗里打量。
目光多半落在阿嫣身上。
太师府楚家的名声,京城里泰半都知道,先前阿嫣偶尔随同赴宴时也有不少人见过。彼时少女及笄,待字闺中,虽然姿貌出挑颇受赞誉, 却还没褪去稚气,并非京城里最惹眼的贵女。谁知转眼之间,窈窕少女竟成了中宫皇后,手握金册凤印,母仪天下。
此刻宫装端丽,薄妆盛容,端然坐在年轻峻整的皇帝身旁,那身高华气度着实令人瞩目。
也让女眷们万分艳羡。
毕竟权势更替,门第兴衰,昔日楚家渐而没落衰微的气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之后京城战乱,前朝的皇家被魏津尽数诛杀,公侯高门府邸也多半受了牵连,轰然倾塌。楚家和徐家却因着阿嫣的关系,非但未受牵连,还在新朝蒸蒸日上,颇得盛宠。
新帝之用情,可见一斑。
这般处境谁不羡慕?
更别说谢珽生得姿貌如玉,轩轩韶举,颀长挺拔的身姿衬着剑眉星目、英挺轮廓,实为满京城男子之所不及。先前他被传以嗜杀之名,令人敬惧,旁人
多以为他武夫粗陋,凶神恶煞,如今登临御座,手腕纵横睥睨四方,那身气度更引得无数闺中女子芳心暗动、心折不已。
今日赴宴的韶华贵女,有不少是精心打扮过,盛装丽饰而来,存有争奇斗艳博得青睐的心思。
于尚书的孙女自然也不例外。
她甚至有点紧张。
先前宫人来传旨时于老夫人曾打探过,得知今日宴上备有戏班,就在上林苑的牡丹丛旁。那地方修得开阔,既可奏演宫廷乐舞,也可容人献艺——宫中的宴席花样百出,冬至之类的大宴上规矩颇重,似这等赏花宴上,常有皇亲贵女们献舞奏曲,以娱帝后。
自然也有人借此崭露头角,博得锦绣前程。
于姑娘苦练许久,今日既有机会可寻,难免暗中紧张,捏出薄汗。
宴席上首,阿嫣坐赏歌舞。
底下的女眷们藏着怎样的心思,她自然能猜到,但美景如斯,舞乐娱目,实在无需分心。
反正谢珽存心要敲山震虎,断了旁人的念头,于姑娘之流跳得越高,翻船时便越落魄,碍不着她半点事。
安心看戏听曲就是了。
……
舞罢歌歇,场中安静了片刻。就在众女心思暗动,又不敢贸然出头时,谢巍忽然长身而起,衣袍摇动间朝谢珽拱了拱手,说河山渐稳,捷报频传,他一时手痒,欲登台抚奏一曲。
一语既出,惹得满场骚动。
须知谢巍身为皇叔,又战功颇显、主掌京畿,身份地位仅逊于太后和帝后,尊贵显赫之极,亲自奏曲实为难得。且他年逾而立尚未婚娶,煊赫王府里连个孺人滕妾都没有,又生得风姿飒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香饽饽。此刻竟要登台,当真是良机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