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元和于你有何益处。”
顾光霁微微转过身,上前两步平视着月纶,道,“为了让你有机会与她独处?”
没有想到他会说的如此直白,月纶面上愣了一愣,一手下意识摸了摸下颌,道:“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走?你修无情道这点人尽皆知,和她即使有着一层未婚夫妻的关系,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何必非要拦在她心门外面不让人进?”
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思绪瞬间抽离,飘忽之间仿佛回到了那一夜少女面上带笑眼中却含着隐忍悲伤的脸,漫天星辰之下,微风拂过她细碎飘逸的墨发,她微微侧过头来笑着问他:“如果要你在我和青玄宗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那时他并未说出口便被她打断的答案,在他心头千回百转却随风般消散。
向来平静的眸中陡然寒意肆虐蔓延,顾光霁冷冷注视着他,道:“为什么?”
周身温度骤然下降,察觉到他的不悦,月纶眉头微皱,却是分毫不让:“什么为什么?”
唇角动了动,顾光霁一字一顿道:“为何你执意要留在她身边?”
为什么……
月纶眼中微微显出几分迷茫来。
非要说出一个原因,他其实也说不上来。
他自出生之时便受到万众瞩目,月家人血脉之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而他则是历代月家人之中格外出挑的人才,自然被寄予无数厚望。
于是,自他记事起,所听所见所学皆与藏月门的未来息息相关,男欢女爱之事却是一窍不通,此刻一时间竟也答不上这个问题。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在这五年里格外留心扶余的消息,但凡抓住机会,便会立即前往此处除邪祟,心中更是次次都隐隐含着是否能见到那个女人的希冀,在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之后难免失望烦躁。
他只知道,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幽香不仅不像寻常女修那般使他厌烦,反而似是有着魔力一般教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话多又狡黠,却并不让他觉得她心浮气躁,反而心上像是被羽毛轻扫一般痒意难耐;她天资不高,修为平平,仅仅靠着一张艳光无匹的脸就惹得周遭人人都对她关爱有加,他不仅没有因此心生鄙夷,反倒是生出了几丝隐约的焦躁。
起初听说她与顾光霁身负婚约,他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她可怜,除此以外并无多余的情绪,可现在每每回想起这件事,他便无端感到烦闷不虞。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一命,因此他不愿意她被困在这桩注定无果的婚事之中不得自由吧。
下意识忽略了胸口的郁涩凝滞,月纶顿了顿,将问题又抛了回去:“不为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你尸位素餐。既然你不可能娶她,何必拖着这么久也迟迟不解除婚约?”
顾光霁却并未回应他的问题,只是道:“你并非心悦于她?”
喉头一梗,回想起珍藏在他储物袋中已有五年的如意发簪,月纶犹豫片刻,下意识道:“是、是吧,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你便无资格插手我与她之间的事。”
即使真的心悦她,也没有资格。
气氛陡然更僵硬了几分,却听温萝房中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两人面上一僵,连忙纷纷收敛了空气中不断碰撞的敌意,先后望了过去。
只见温萝一马当先,神清气爽地推门而出,面上带着残存还未来得及褪去的笑意,望见他们守在门外,微微一怔便笑道:“早啊!”
视线向后。姒柔一身白裙,木着脸抱着同样通体雪白正一脸燥郁地蹬腿挣扎的阿萝跟在她身后踱了出来,视线在顾光霁身上微微一顿,便情绪莫名地撇开了眼去,沉默地在原地不说话了。
温萝回身一手勾住她肩头,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姒柔不仅并未挣脱,反而别别扭扭地靠近了几步。
昨夜天都快要亮起的时候,失眠几乎一夜的她实在是忍受不了内心的羡慕与好奇,将早已陷入沉睡的温萝摇了起来,勒令她被迫“促膝长谈”了起来。
却没成想,原本的“兴师问罪”与挑衅却在温萝娓娓道来的过往和不幸之中逐渐消磨殆尽,反倒是一阵莫名的同情与心疼不听话地在心间扎了根。
原来她与父母在顾师兄还未崭露锋芒之时便对他百般维护,先是不计较他被错认的不佳根骨而维持着婚约,真心实意地爱护他,而后更是大爱无私地将唯一的通行令牌送给了他,这才造就了顾师兄这十六年来的惊才绝艳。
不仅如此,他们少年时便情定终身,可入了青玄宗之后,顾师兄竟然单方面撕毁了两人之间的约定,改修无情道,从此两人再无可能,只得相忘于江湖。
这是什么可歌可泣的凄美爱情故事啊!
将前因后果一通梳理,早已是天光乍亮。
没想到顾师兄看起来清冷如霜,高洁似月,竟然能够做出如此凉薄之事。
姒柔顶着一夜未眠的混沌心中暗暗起誓,她再也不要和缪馨儿争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了!
心中正暗自腹诽着,却见顾光霁身形微微一滞,原本淡淡垂下的眸中暗芒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