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公羽川对她几乎不加掩饰的纵容疼爱, 温萝心下叹息, 主动开口装傻:
“爹, 听景舟说你前几日有要事离开了宗门,怎么突然回来了?”
公羽川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面色微沉,不答反问:
“若儿,你去千行崖闭关不过几日,境界竟然提升得如此之快。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差没直接开口问她是否吃了什么揠苗助长的丹药,亦或是玄珠果。
这套说辞温萝早已在来的路上疾速想好。
横竖公羽川并未将玄阴之体的秘密告知原主,且似乎有意隐瞒她,就连正常内门弟子月俸中的玄珠果也特意克扣了下来。
——明摆着不愿意让她发现体质的真相,也不同意她以这种方式提升修为。
其中的缘由,想必希望她安心修炼踏实巩固修为只是其一,至于其他的,多半与柏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放眼整个五洲大陆修仙界,公羽川想要护住女儿一生安全无忧,几乎只是一句话的事,可若是对象换成了对着庄栾有着复杂恨意的柏己,他却并不敢打这个包票。
虽说庄栾已死,以性命偿还了生前一念之差犯下的罪恶,可自从柏己屠戮青玄宗的血案一出,人族魔族原本便岌岌可危的平衡,更是随着这一夜彻底被打破。
如今的世道远不如十五年前那么太平安定。
公羽川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因此禁锢女儿的一生,让她永远屈居于小小的山头,永世不下山去经历外面的精彩世界。
而在她下山之前,必须要拥有绝对的,稳固的实力,才能够保护她自己不受魔族人的侵害。
可公羽川唯一做错的一点,便是在杜绝公羽若服用玄珠果提升修为的同时,剥夺了她得知真相的权利。
他将她塞进了透明安全的壳中,用自以为的温柔强大保护庇佑着她,殊不知却扼杀了许多少女心性与自由。
因此,公羽若才会被养成如今的性子,只得每日折腾折腾可怜师弟,好排遣心下那一抹看似被珍视,实则完全未被平等尊重的虚幻烦躁。
而温萝却恰好可以钻这个空子。
作为对“玄阴之体”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闭关期间燥郁无聊,随口贪吃了几颗从未品尝过的玄珠果,也并非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思及此,温萝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一般,语气中带了几分隐隐的兴奋:
“一个人在千行崖闭关实在是枯燥,女儿便让景舟每日带些零嘴来。
素来就听说玄珠果口感极佳,我就偷偷托景舟替我捎带些,没想到刚吃了几颗,体内灵力隐隐就有奔腾之意,吃多了后……便直接突破了。”
闻言,公羽川果然并未怀疑,只颇为头痛地按了按眉心,眉峰微敛,看向她手中的长恨剑,语气淡淡:
“然后你就这样进了元渊剑域?”
温萝眨了眨眼,乖巧道:“是呀。”
元渊剑域之中灵剑成林,剑气罡风稍有不慎甚至能瞬间令筑基期修士毙命,公羽川心下一阵后怕,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手里这把剑……是如何得来的?”
元渊剑域之外是他以灵力剑意凝成的屏障,不仅可以将其中散乱的剑气拢在内部不会肆意伤害周边弟子,还可作为他的一抹神识看守剑域。
其中每一柄灵剑的风吹草动,归属去向都逃不过他笼罩而下的神识。
他原本正在赶往江夏奚辞水榭商议剿灭魔君柏己的途中,神识却突然如沸水一般在灵台躁动狂舞。下一瞬,他便惊讶地感到,元渊剑域内数万柄飞剑在一个呼吸之间,便被一种极为可怖的力量瞬间搅成齑粉。
心下剧震之间,他却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哪个实力不俗的弟子入内挑选本命灵剑之时制造的小骚乱。却没成想,没过多久,那柄自他初见时便被天道镇压在剑域中心的神剑,竟开始呜呜哀鸣震颤,仿佛被什么实力强横的人扼住了咽喉一般缓缓乖顺下去。不久后,它竟自剑域中心拔地而出,渐渐消散在了他神识之中。
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一种可能。
神剑认主,剑灵便自动与主人神识相连,旁人此生都再无机会探查半分。
十五年前柏己单挑独闯青玄宗之时,公羽川便发现他当时已是重伤之势,腹部一个巨大的血洞汩汩冒着血。可尽管如此,他却依旧有能力以一己之力在他手下屠杀如此多的弟子。
甚至阿鸾也因那一役元气大损,体质眼见着一日一日地衰微下去,艰难诞下两人的女儿之后便撒手人寰。
十五年来,虽说他也一日不敢懈怠地加紧修炼,可想必依旧抵不过魔族血脉之中蕴含的恐怖的进境速度。
如今的柏己,实力只会比十五年前更加强悍。
再加上他经历过残酷背叛与人心险恶之后,心性比起少年时的无邪青涩,灿若骄阳,只会更加深不可测,冷漠无情。因此,公羽川根本不认为,众人可以趁着此次他与铭渊一战之后身负重伤而就此将其斩杀。即使是五洲大陆众仙门同仇敌忾,合力而为,可能性也渺茫得有如在汪洋大海之中寻一粒特定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