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人们便在郊外发现了这些失踪之人的尸首。
每一对失踪的亲人,皆被摆成了旖旎暧昧而缠绵的姿势,相互依偎着仿佛陷入了沉眠。只不过皆是皮肤干瘪如枯枝腐木一般,一看便是非人之物所为,将他们吸干了精气,还不忘恶趣味地将他们双双摆放好,才抛尸此处。
此事越闹越大,满城流言风雨,逐渐传出了些桃色的谈资,兜兜转转,终于传到了青玄宗内。
正逢两名弟子已到了下山历练的年纪,公羽川便决意将此事交由温萝和奚景舟处理。
事态发展到这里,其实猜到这邪祟以吸食人类七情六欲为生已经不难。
当然,此处的“七情六欲”只是泛指,若是更细致些说,大概是口味极其特殊的复杂情绪。
这邪祟抓人都是成双成对,且只抓有亲缘关系的异性,在他们死后更是明目张胆地将尸首摆放成缠绵的姿势,其中意味已不言而喻。
想来,它主要以吸食情.欲与懊悔痛苦交织的情绪为食,这种情绪越是强烈,它能够自其中获得的能量便越多。
这设定可以说是十分有海棠市的神韵了呢。
向公羽川辞别之后,温萝便与奚景舟一同御剑离开了不知不觉间已生活十年的青玄宗。
感受着清风拂过脸畔,温萝沉吟。
寻常亲人即使被邪祟俘虏,哪怕明知面前摆着生死二选一的抉择,应当也不会纷纷顺着它的心意做出这种诡谲之事。
想必,那邪祟身上,有着能够迷惑人心智,使人意乱情迷的秘法。
失去理智的时刻,人的五感被无限放大,被本能驱使着沉沦在一片欲海之中,梦醒时分,却又为这荒诞可怖的一幕而心如刀割,疼痛欲裂。
两相作用之下,能让作乱的邪祟一本满足,吃个饱腹。
因此,欲望应当是它最基础的食物,而这种晋江市明令禁止的玩法,应当是它阴差阳错之间无意发现的乐趣。
如今青玄宗已宣布插手此事,它猖狂嚣张的行径多少会收敛几分,而这段时间,它倒也不可能委屈自己饿着肚子,最可能出没的地点便是市井之中火爆的风月场所。
那里数不尽的欲望,足够填满它这些日子的食欲。
然而,以她如今的女子身份,进入这种场合查探实在太过惹眼,她也并没有什么上演古早女扮男装逛青楼套路的打算。
两人在元和城中最大的楚馆莳花阁前停了下来。
听闻温萝要他出入这种场所,奚景舟面上微怔,薄红自耳根顺着他经络分明的脖颈一直延伸向雪白的衣襟之下,不自在道:
“师、师姐,这不太好吧……”
温萝瞥他一眼,正色道:“你此去是为了查探线索,并非为了满足私欲,有何不好?”
“私欲”二字入耳,奚景舟身型明显滞了下,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之时,眸底隐约闪烁着“大义凛然”“舍身取义”的光芒,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师姐说得对。”
下意识有一种“逼良为娼”的错觉,温萝轻咳一声,嘱咐道:“若是出现什么状况,你便传讯于我,我会一直在附近等你消息。”
两人就此分开。
温萝抬眸随意扫了一眼四周,穿过身侧若有似无盯着她面颊看的行人,转头进了一旁的酒楼之中,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了一份糖醋小排,一手托着腮,边吃边百无聊赖地向外眺望。
她却不知,她只是闲闲地在此落座,便已是旁人眼中的风景。
女子一袭如雪般的道袍,满头青丝如瀑般顺着曼妙的背脊倾泻而下,随意地搭在她身下的座椅之上,她侧脸精致带着几分独属少女的娇憨,可一双眸子却清凌凌的,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带了几分不可亵渎的圣洁。
一旁的小男孩看得呆了,喃喃道:“那边的姐姐真好看……”
他身侧的妇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是仙人。”
温萝连一盘小排都还未吃完,就等来了奚景舟的身影。
只见他淡笑抬步靠近她身边,十分自然地在她对面落座,声音温柔清润:“师姐。”
温萝若有所思地抬眸。只一眼,她便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奚景舟。
奚景舟这些年虽说十分粘她,可与她相处时却总是羞赧别扭。
早年间他还是个小胖子时,她只当是他因原身的嬉弄和外貌自卑才会如此,却没想到,即使后来她对他多有照拂,而他也逐渐褪去一身圆润出落成了一名令人移不开眼的俊美青年,他面对她时却依旧是这副态度。
久而久之,温萝也就懒得纠正了。
她却没成想,他这不经意间的小习惯,竟成了她看穿欲鬼乔装的第一道突破口。
真正的奚景舟,只会乖顺地侍立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如此熟稔地落座招呼。
不过,温萝并不打算拆穿,只淡淡开口:“状况如何?”
奚景舟虽说修为精进不如她,如今却也依旧是元婴初期的实力,以他的性子,即使进入莳花阁,也定然不会擅作主张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