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就是贪婪、丑陋、自我、残忍的,可人却从不愿承认,反而总是想要努力地假装成另一幅虚伪的模样。
而我,就是喜欢帮助他们返璞归真,回归最不加雕琢的真实。”
感受到怀中之人并未动弹挣扎,却也没有回答,柏己垂眸看向她发顶,收回本就并未用力的指尖:“害怕了?”
静默半晌,温萝转回身,叹息着轻轻摇头。
她似是在斟酌措辞,停顿许久,才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先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产生这种想法,可你口中那类卑劣小人,并不是人族全部的模样。”
说着,她细嫩白皙的手指便如灵蛇一般蜿蜒而上,轻轻地捉住了他隐在身侧宽大袖袍之中的手。
柏己微怔,沉眉看她。
面前的女人身型纤长,可在身为魔族人的他身前,却也只能堪堪与他肩膀平齐,想要直视他时,只得正仰起脸看他,那双向来平静的眸底潋滟着细碎的波光,似是倒映的月色,又似是她荡漾的心神。
在他眼中,这姿态无端少了几分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多了几分真切的娇憨。
恍然间他才在这一瞬猛然反应过来,她在旁人面前永远是那副无波无澜的仙子模样,如今这副真实的、生动的、鲜活的神情,只在他身边才会自然地流露。
心下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棉花,蓬松柔软地填满了他空无一物的心田,那滋味虽说陌生,却并不令他排斥难受。
温萝定定地注视着他,目光轻柔如鸿,语气却携着千钧般的郑重。“如果方才换作我们在其中,我绝不会对你出手。”
指尖下意识蜷了蜷,将她纤细的手包裹入内,心下仿佛被掌中那温软的触感搔刮得微微震颤起来。
“哦?”柏己强自压下心神不受控制的激荡,尾音上扬,并未直接回应她的言语,只是玩笑般哂道,“原来夫人如此心疼我。”
本以为她会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被他这声暧昧的、意味难辨的调侃吓得飞退,柏己却并未预料到,自指缝垂下的那截小指却反而坚定地用力勾住了他的。
“或许你并不相信,但接下来你我无法分开的相处中,只要你有心留意,我定能向你证明这一点。”
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观察面前男人的神色,温萝只觉耳畔清风掠过,后心一阵摩擦的生疼,喉间一紧,整个人便瞬息之间便被掐着脖颈一把按到身后树干之上。
然而,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却仍被他轻柔地拢在掌心,如情人之间极尽旖旎的羁绊,半分未能透露出他另一手毫不留情的狠辣。
温萝不动声色地缓缓抬眸,正撞上他月夜之下更显晦暗难辨的视线。
柏己扼在她颈间的手并不过分用力,似乎只是想要试探她的反应。他逆着月色上前两步,一条长腿不容抗拒地强硬挤入她腿间,缓缓俯下.身,那极为锐利的眉眼也仿佛被清辉如水银般流动的月光,柔和地揉进龙鳞玄衣之上细碎闪跃的微光。
两人身体靠近,呼吸交叠,微弱的气流甚至浮动两人鬓前碎发,在虚空中交缠飞扬。
这一刻,万物似乎都彻底静了下来。天地之间,仿佛仅剩下这爱恨交织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然而,不论两人如何亲密无间地靠近,尽管缭乱的气息肆无忌惮地错综交织,正如黑白两色般极致的对比,他们之间似始终隔着天堑般的距离。
凝视着她的神情,见她只是努力地呼吸,却半点也并未反击,柏己乌浓稠密的睫羽颤了颤,蓦地轻笑着放开她,平淡得近乎自言自语般的声线逸散在夜风之中。
“不怕我真的对你起杀心?”
他先前的确并未用力,扼在喉头的手倏然放开,温萝却除了呼吸得更顺畅些之外,连呛咳的本能也并未被激发而出。
看来即使他有心试探,也依旧本能地对她留手。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与柏己之间,并非简单的人族与魔族之间的关系,反倒粘连了不少旧事与血孽。
虽然柏己截止目前,对待她的态度都算得上友善甚至轻佻,可他当真动了的那几分真心,却显然不足体现出来的万分之一。
柏己毫无疑问是她攻略的四位男主之中最为棘手的一个。
时间有限,她不得不在人设允许的范围之内,最大限度地向他投诚以换取他的信任。
虽说多少会引起他的多疑戒备,可若是能够凭借着青玄宗弟子的身份,撕裂血脉的隔绝与往事带给他的伤痕,被他划分到自己的领域,她能够得到的一定远比先前攻略之中获得的更多。
思及此,温萝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道:“我并非草木,你先前帮了我无数次,现在却说想要杀我,我自然是不会信的。况且,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柏己视线情不自禁地在她凌然如孤月般高洁面上的正色停留。
不信么?
说来可笑,分明他们二人之间本应是泾渭分明的关系,可十年前那次无意间的邂逅,却似乎打乱了一切本应有的格局与次序。
在他心软留下她腕上那一枚玄铁镯之时,便仿佛冥冥之中已注定了他们二人此刻的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