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青涩的心事本是酸涩却美好的,可他不知不觉心悦之人本就如天边皎月一般不可近亵,而他的所谓对手,却又实在出色得如岳般让他透不过气来。
一颗心几番沉浮之间,仅余一片自惭形秽的怅惘与涩然。
他知道,师姐向来只将他看作疼爱的弟弟。
只要师姐能够喜乐无忧,他就做她一生的师弟又何妨?他总会以他的方式,在她身侧,护她周全。
温萝并不知就这瞬息之间,奚景舟心下竟百转千回生出如此多的念头,正欲拉着他起身,却听洞内骤然送出一道清晰娇柔的女声。
“既然来了,二位仙师又何必推辞,不如一同入内作客,好让小女子款待二位舟车劳顿之乏。”
顿了顿,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之声响起,仿佛人的指甲碾磨上一旁石壁一般教人牙酸。
待这阵难耐的声音消散而去,她接着道:“我的心肝宝贝,还不好生替我将外面两位贵客请进来?”
心肝宝贝?
回想起先前所见那些身体僵硬、面容可怖的“傀儡”,温萝强忍心下反胃,按剑沉眉。不多时,只听一阵熟悉的凌乱脚步声自洞内响起,阵阵回声仿佛爬虫般攀爬上两人耳廓。
奚景舟抬手拂过她肩头,将她推至身后,袖摆微震,横身拦在她身前,一袭雪白道袍包裹的手臂肌肉紧紧绷着,戒备地望着前方。
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此番显出身型的并非是先前二人所见的那批魔族人。
来者放目望去越有数十人,身着款式颜色不同的外衫,可统一的是,每人手中都执着一柄长剑,皆微微低垂着头。
透过凌乱发丝,隐约可见肌肤之上并无尸斑,肤色也并非尸首那般青白,看上去似乎只是失了神志,可以神识细细扫过去,却可轻而易举地发觉,这几人周身并无生机气息,显然是洞内的女人以特殊的手法处理了他的尸身,保持着身体不腐。
温萝只觉头皮发麻,心下悚然。
原来这吃人一般的镇子之中,凡是来此查探的修士皆被方才那女魔族设计引来,以秘法毁去灵识神魂,炼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
不过,看如今的情势,女魔族似乎并未想直接要了她与奚景舟的性命,仍打着将两人炼成傀儡的心思。
温萝心如电转。若是她有办法接近施术者本人身侧,直接将她抹杀便可结束这一切闹剧。
如今她已有70%女主值,即使她身负的元婴巅峰修为并不足以一击必杀,她也可以兑换技能确保万无一失。
思及此,温萝便假意脱力弃了剑。只听“叮”一声,长恨坠地与石壁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她装作勉力顽强抵抗了几招,随即便挣扎扭动着,被身侧越涌越多的傀儡制住了双臂反剪于身后。
听见她的动静,奚景舟挥剑之余回首望来,见她受制,下意识便不再顾及傀儡身体完整与否,手中剑芒大作,剑意森寒。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动作略微一顿,皱眉重新回过身抵挡了几招,不消片刻,便如法炮制地被身侧傀儡擒住。
两人自始至终并未开口言语,却极为默契地一前一后地被身后傀儡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入了洞窟。
浓雾并未随着他的脚步一同飘散进洞,反而流动着如结界一般团团围在了洞口,最后一抹光线也瞬间黯淡了几分,整个洞窟之内昏暗得有如天色微完全暗下的黄昏。
洞窟外观并不大,真正深入却仿佛走不到尽头,黏腻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令人无法描述的怪异味道窜入鼻腔,温萝隐忍地蹙了蹙眉,却见眼前景致突然亮起。
比起先前仅能容两三人并排的石道,这一间石室要宽敞不少。四周山壁高耸直插云霄,顶部镂空逸入艰难穿透浓雾的光线,洞窟之内四周立着四个天然石柱,中间环绕着一张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之上以暗红干涸的不知名绘料涂画出了一串古朴神秘的纹路。
看起来极其类似一种古朴祭祀仪式的祭台。
凝神在那串意义不明的符号之上扫视一圈,温萝移开视线,看向石台旁绰约而立的曼妙身影。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细眉弯月,面若含春,红唇朱砂,薄纱蔽体,柔媚婀娜,尽管在如此简陋不算明亮的石窟之中,依旧难掩一身细腻莹白的肌肤,薄纱之中曲线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望见她,美人明显面上神色微滞,眼神如刀般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一双弯月眉狠狠蹙起,直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替她抚去眉间的印痕。
温萝本当她是因两人青玄宗弟子的身份而略有些忌惮,却没想到下一瞬,她比起面庞也不遑多让的美妙声音响起,却无端显出几分气急败坏。
“你身上竟然有那个人的气息。看你打扮,应当是仙门弟子,怎么竟然……你是什么关系?!”
愣了一愣,片刻温萝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应当是柏己。
她心下一挑眉。面前美人姿色即使放在化形后五官皆上佳的魔族人中也当是上等,身材更是柏己口口声声喜欢的“波涛起伏”,该不会是柏己的某个红颜知己前女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