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反应,温萝便知他已信了她。当下她便将先前早已打好的腹稿声情并茂地朗诵出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你还记得当年庄栾……也就是我舅舅,在你身旁收到的那条传讯么?那是我母亲庄鸾传讯给他的,里面提到的便是她的孕事。我仔细思考过,她有孕前后几日正巧是我出现在你身边之时——或许我的灵魂与旁人有异,亦或是与□□不够相容,竟在降世之时逸出了一缕,来到了你身边。”
见他沉眉不语,温萝了然他正在心下分辨此言真假,倒也不急,继续道,
“后来你……来青玄宗之时,我一路随在你身后。可一见到我母亲,我便感到一阵魂灵之中的吸引,因而还没等你离开宗门,我便回到了尚未成形的肉.身之中,便再也没能在你身边出现了。”
这一套说辞同样可以解释,为何在莳花阁揽着她坐入浴桶之中,他再一次见到了身为灵体的她。毕竟,她灵魂与身体不够相容,较真些来看,倒真的并未在说谎:D。
不出她所料,听到这里,柏己已信了大半,只轻描淡写地开口:“那为何十年前初遇之时,你却并不认识我?”
“你在青玄宗做了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虽说目睹了前因后果,你做的那些事……我并不怪你,可我父亲如何容许我脑海之中存有与你相伴的记忆?”
温萝特意并未说明她曾经在公羽川面前替他洗白,可若是她从未提起他,公羽川又如何才能得知她脑海中有着与他相关的回忆?
柏己显然并未忽略这一层,那条揽在她腰侧的手臂紧了紧,随即,他周身因质疑而生的寒意随着她这几句解释瞬息之间便消弭无踪。
视线在她曾受乐夜一击的发顶上流连,柏己垂下眼睫,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容。
“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顿了顿,他缓缓道,“日后,有我在一天,定不再教你受半点伤害。”
温萝忍俊不禁,迅速地眨了眨眼,向来清冷的凤眸之中闪过几分狡黠笑意:“那是自然,毕竟你可是传闻之中无人能敌的魔君大人。”
她却并未察觉,在她身后,先前跌落在地的飞鸟猛地颤了颤,重新以两条尖利坚硬的爪在地面上直起身,那张无端显出几分邪气可怖的鸟首之上,竟似是迷茫一般眨动了下色泽沉郁的双眸,四处蹦跳了几圈,便振翅飞跃至半空,随意寻了个方向飞去。
柏己狭长的赤瞳微微眯了眯。竟是失忆了么?
他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半空之中莹光环绕的灵草。看来这便是逆天提升修为要付出的代价。
停顿只是一瞬,飞鸟在云翳之中湮没。
随着一道清脆的响指声,恐怖得足以毁天灭地的灼热在他冷白修长的掌心跳跃。温萝心头一跳,连忙按住他手腕:“你做什么?”
“怎么,”下颌向一旁乖顺伏地的三大凶兽仰了仰,柏己眉梢一挑,“你想留下它们?”
温萝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无言以对的无奈之感。
不是她想留下它们。这可是您日后忠心耿耿的小弟啊!
沉吟片刻,温萝斟酌着措辞,试探着道:“它们看起来十分威风,我觉得与你还算相配。”
指尖那团跳跃的赤红火焰骤然收歇,柏己似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言语,垂首玩味地俯视着她,意味不明地重复:“相配?”就差把“你是不是眼神有什么问题”写在脸上。
不过,好歹是并未直接将三只“可怜巴巴”“静待宠幸”的上古凶兽就地烧得连灰都不剩。
温萝正欲再开口补救几句,两人身侧倏地传来极轻的衣衫摩挲之声。回首望去,果然是先前因柏己外放的威压而被震得晕厥的奚景舟与月星洲先后幽幽转醒。
公羽若的身体与旁人相比,的确更易吸纳天地灵气。不过与柏己交代来龙去脉了半盏茶的时候,温萝便感到体内灵力隐隐已似溪流般汇聚,重新涌入气海丹田之内,那真精疲力竭的虚软也好转了许多。
她连忙轻咳一声,抬手欲将与柏己十指相扣的手指抽回。轻轻挣了挣,两人交叠的指尖却纹丝不动。
温萝蹙眉抬眸,正对上他唇畔略带几分揶揄的恶劣笑意。更用力几分地试图自他掌心抽离,却被他反手用力一扣。
温萝只好暂时放弃挣动,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略有些心焦地催促道:“快些放开,你这样让景舟如何看我?”
“景舟?”这两个字在他唇齿之间万分缱绻地吐露而出,顿了顿,柏己轻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看不出那小子对你有几分不同?”
奚景舟心悦于她?温萝怔了一怔。
于公,奚景舟在她眼中并非攻略对象,故而她鲜少将涉及感情的注意投在他身上;
于私,无论是顾光霁支线时与那谪仙般风姿疏朗的青玄宗宗主短暂的相处,还是进入这个时间节点之初那个小胖子,她都并未过多地深究他们之间的亲近,究竟是出于师门情谊,还是什么其他更为深远复杂的情感。
见她怔愣不语,柏己便知她心下花费在奚景舟身上的精力与情绪,并不足以支撑她细细辨别少年遐思,眸底若有似无潋滟的暗芒反倒消解了几分,心下登时少了几分试探,多了些调侃揶揄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