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应当是不上不下的合体期中期。
温萝回身看向一旁剑架上孤身陈放了百年的长剑。那是蔺妤的本命灵剑,剑名及微。
及微剑身狭长,寒芒在窗柩之中零星透入的光晕之下闪跃着清寒的色泽,剑鞘镶着熟悉的白色宝玉,玉体剔透发亮,冰透若水。
温萝凝神静静望了一会,抬手触上剑柄。霎时,一阵难以言明的熟悉与亲切之感自指尖微凉坚硬的触感顺着指腹攀爬而上,沿着肌理经脉如潺潺溪流一般汇聚于灵台之中,似是春日桃雨般坠入平静的湖泊,漾开一片暖融的涟漪。
这是属于本命灵剑与剑修之间,连天道也无法磨灭的感应与亲近。
温萝抿唇将剑鞘悬于腰封之上的搭扣之中,再一次抬眸望向早已空无一人的苍翠林海。清风在竹影与日光之间无声地穿行,间或带起一阵窸窣沙沙的枝叶摩挲的轻响。
也不知这一百年的时光之中,墨修然修炼到了如何的境界。
*
金灿得近乎发白的光线自窗口涌入,在房中绛紫色的背影上肆意铺陈开来,落在繁复华贵衣衫之上,宛若琉璃般七彩的色泽在光晕之下宛若鎏金般流淌着,折射至男人风流俊美的脸廓之上,漾开一抹殊丽矜贵的缱绻。
比起一百年前,墨修然身量显然更加颀长劲瘦了几分,完全褪去了独属青年的青涩,被无情流逝的岁月镀上一层沉稳的金边。
日光透不过他挺拔的身型,只得不情不愿地绕开他身侧,更加肆意几分地尽情挥洒在他身前宽阔的床榻之上。明暗清晰的交界之处,是一张清丽动人的脸。
床榻之上的少女一袭紫色长裙,浓云般的墨发在脑后软枕之上恣意横陈开来,她面庞圆润流畅,一双杏眼正浅浅地阖着,纤细的身体笔直地平躺于床榻之中,纤细白皙的双手规矩地在小腹之上合拢。远远望去,仿佛正午间小憩般惬意。
墨修然垂眸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无知无觉的脸庞良久,才缓缓弯腰,抬起层叠袖摆之中一只修长的手,轻柔地将被角替床上的少女掖好。做完这一切,他才淡淡转了身,两步行至一旁的梨花木座椅旁落座,一手支在桌案之上抵着额角,阖眸养神。
温萝来到他房前之时,透过窗棂的缝隙,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携杂着不知名香气的微风吹开轩窗,卷着几片纤细翠绿的竹叶,灵巧地钻进缝隙,飘飘扬在窗边木架之上落下。一袭绛紫色华贵长袍的男人正一手支着头假寐,三千墨发自头顶金冠之中倾泻而下,随意在肩头蜿蜒披散,额前挑花抹额闪跃着细碎璀璨的光影。
在她的角度,只能在一片轩窗上模糊视野的镂空雕花之中,朦胧望见他那双微微阖拢的桃花眼,以及在一片日光映衬下更显莹白的俊逸面庞之上,那半梦半醒间也无意识抿起的唇角。
很显然,他似乎并不快乐。而他身侧层叠飞扬床幔之中,隐约笼罩着一道人影。
温萝怔了一怔。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想得明白。能够让墨修然甘愿将就在桌边闭目养神却将床榻拱手让出,床上躺着的那人定然在他心中占有不一般的分量。
当然,性别是不一定的。——毕竟以墨修然骚包逆天的洁癖程度,即便对方同为男性,他也绝无可能屈就着与对方挤一张床。
然而,若是将前一条限定条件融合在一起来看,此人的性别便有99.9(无限循环)%的可能性为女。除非龙傲天后宫男主在殷和玉的死亡打击之下精神失常,从男频爽文直接跨频至女频纯爱站,孜孜不倦地在另一片土地上耕耘(?)起来。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剧情可真是崩到爪哇国去了。论这种性取向崩坏程度,融合世界恐怕早已崩溃毁灭,自然也轮不到她在这里哭唧唧地二刷。
那么,便只剩下了唯一一种可能性。温萝心下挑了挑眉,轻啧一声。
好家伙,男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殷和玉去世不过百年,墨修然竟然就开始另寻新欢了?如今看来,感情还相当不错。
更有甚者,看样子,对方还是藏月门内弟子。这位风流龙傲天男主,口味倒是出奇的专一啊。
她却竟然要在这种前提下重新把他攻略一遍?!
温萝直接忽略了另一种怎么看怎么听都显得极为荒谬的无稽之谈。
傀儡与主人之间的关系说得好听了叫战友,说难听些,便是无情的上下级。
主人主动将床榻让给身为下级的傀儡,自己则在桌边坐着休憩这种事,无论说给谁听,都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更遑论直接开这种脑洞。
心下一通腹诽,温萝抬眸在墨修然身后迅速地扫了一眼,见他身后空无一人,便只当他此行并未将那神秘的傀儡带在身边。
然而,不等她再做出什么反应,下一瞬,房中似已入眠的男人便陡然张开了双眸。
那一瞬似有万千星辰潋滟璀璨,乌润的瞳孔微转,转瞬间便精准地直向温萝望了过来。与此同时,他指尖微动,一道浩瀚无匹的灵压便瞬间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她的方向席卷而来,“砰”的一声顺带将雕花木窗狠狠砸合在窗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