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稍微有被安慰到。
事已至此,灼华早已被她重铸完成,而墨修然也已从【可攻略对象】变成了【不可攻略对象】,她再留在藏月门中不仅名不正言不顺,除了羞耻外还毫无用处。
温萝默默哀叹,面上却冷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干脆辞别道:“既然灼华剑如今已修复完毕,我也算并未辜负二位的信任。感谢贵宗这几日的款待,我便不再久留,就此告辞。”
月纶若有所思地斜睨墨修然一眼,倒是并未拒绝,只含笑道:“铸剑一事劳烦蔺先生,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我与修然必定出手相助。”
温萝心下幽幽一叹。可别。
月纶也就罢了,以墨修然如今对她的厌恶程度,此刻恐怕若不是顾虑着她的身份,早已毫不留情地出手。
出手倒不是相助,出手揍她还差不多。
不过,温萝多少能够体会墨修然的痛苦心情。——【一片痴心】开启之后,她那副做作矫情的样子,就连她自己也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更别提直面暴击的墨修然了。
“那就先谢过了。”
心下腹诽,面子工作却得做足。温萝强行挽尊地露出一副不辱世家风范的笑意,“月师兄不必送了。”
她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噬人恶兽在对着她穷追猛赶一般,下一瞬便行云流水般脚踏及微,迎着天幕中卷积的瑰靡云层,御剑当空,向着漫天流动的光影之中头也不回的掠去。
直到温萝的背影彻底湮没在涌动的霞光与云雾之中,月纶才缓缓收回视线,蹙眉瞥向一旁抿唇不语的墨修然。
“你与蔺妤……”
“师尊。”墨修然拧眉打断,先前强行压抑的不喜直到这一刻才肆无忌惮地全然爆发,显然不欲再谈论这个名字。
月纶定定望了他片刻,被他这般不算客气地截断话语,却也并未动怒,只轻笑道:“你在想什么?我不过是想说,如今你这间房已被你们二人拆得差不多,想要收拾如初也至少要过些时日。和玉的房间,你向来是不会过夜的,恐怕还得在我院落中将就几日。”
傀儡少女不知何时已自床榻之上起身,步伐轻盈地欺近两人身侧,正静静仰头注视着主人俊逸的脸廓。
墨修然眉眼低垂,抬手极尽轻柔地抚了抚她略有些褶皱的侧襟,将掌心灼华轻柔递了过去。视线情不自禁地如水波流动,在她身上轻柔眷恋地流淌。
迤逦粉紫色云霞之下,紫衣少女手执长剑,发顶高束,发尾在微风拂动之下神气地扬起,仿佛下一瞬便会扬起唇角冲他骄傲地笑开。
那只递剑的手并未抽离,反倒就着这个姿势缓缓扣紧,滑入少女微凉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眸底盘旋横亘的风暴缓缓随着手中的动作消融收敛,墨修然垂眸,视线在两人亲密无间交叠的双手之上停顿。
“好。”
月纶早在他上前递剑之时便有了朦胧的预感,此刻早已极有经验与先见之明地挪开视线,无奈道:“既然如此,随我一起回去吧。”
天色还未完全黯淡下来,天幕之中肆意铺陈的霞光与渐渐褪去的光亮撕扯着在空中挥洒出一片昳丽至极的画面,落笔之处尽显旖旎的昳丽与瑰绝。
顺着曲折的小路,两人一傀儡一路无话,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回到了月纶所居的院落之中。
月纶却猛地顿住了脚步。他身后半步的墨修然正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察觉到他的动作,,若有所感地抬眸。
微风骤起,掠过清新雅致的房檐,拂动周遭影影绰绰在暗黄天色下泛着墨绿的树影,阻断了植木长久的沉默,摇曳出铺天盖地般窸窸窣窣的奏鸣。
不远处,不知何时正负手立着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
只一眼,墨修然便瞳孔骤缩。并未牵着“殷和玉”的五指狠狠刺入掌心,哪怕指缝之中渗出猩红的血珠顺着骨节分明的手背蜿蜒而下,也似毫无痛觉一般死死攥紧。
那张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玄衣男人轮廓英挺,线条凌厉,面覆黄金面具,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如两把锋利的利刃一般横亘在深邃的眼窝之上,光线掠过他高挺的鼻梁,在那张无赘分明的脸颊上拓下一片浅浅的阴翳。在两人的视野之中,他此刻正微微阖着眸,似是凝神沉吟着什么,金冠之下的墨发在风中张扬地狂舞,正如其主人一般,尽是无处可掩的桀骜不羁。
察觉到两人欺近的气息,柏己缓缓睁开双眼,一震衣摆,回眸遥遥望了过来。
那是一双浓重得几乎墨色的暗红眼眸,阴影无声地坠落在那一片幽邃莫测的眸光之中,更衬出几分诡谲难辨。
他缓缓迈开步子,一身龙鳞玄衣如水流动,勾勒出漫天靡丽的霞光。
“这间房。”柏己慢条斯理地抬起右臂,定定地指向温萝住了七日的卧房,勾唇,“这几日有谁住过?”
第142章 掉马进行时(十四)
那一瞬间, 墨修然只觉得身体骤然僵滞发冷,周身血液逆流而上,指尖霎时间便抽离了一切温度, 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