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想必比她此刻还要疼痛数倍。
实际上,以南门星和她之间的实力差距,他本不必祭出捆仙索这种小儿科的法器。——毕竟,若是她有心逃跑,即便他如今不知缘由地身负重伤,想要捉回她却依旧是动动小指一般简单之事。
南门星做出这种决定,温萝思前想后,竟也只能得出唯一一条能够合理解释的结论。
他懒。
换句话说,他并不打算耗费过多的心神在关注她会不会逃跑这件事上。
被捆仙索束缚双手的修士孱弱得与常人无异,做完这一切,南门星果然如她想象那般干脆利落地转身,修长微凉的指尖捏着她腕间的捆仙索,分外嫌弃一般就着惯性向空中随手一甩。
那双堪称造物主最为满意作品的纤长莹润的手,便这样自他捏着捆仙索细链的指尖,如破碎的蝴蝶一般坠落,在半空之中划过一抹极具美感的弧度。
然而无人欣赏。
温萝只觉得腕间一痛,双手随着“咚”一声沉闷的坠地声,狠狠砸落地面。
温萝:……
这一刻,她心下不禁欲哭无泪地生出一连串崩溃的疑问。
她真的是来修补任务漏洞的吗?不是来接受改造,来受虐赎罪的?!
不过,随着指尖这一阵钻心的痛楚,倒也并非全无好消息。
至少,似乎认定了她再无反击逃跑之力,那道令她心惊肉跳的视线便就此销声匿迹,再也未能落在她身上,不仅如此,甚至连半点眼风都没能分给她。
温萝心下略略松了口气,在原地耐心地就着这麻花一般的姿势又躺了许久,才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将双眼睁开一条细小的缝隙,下意识向前瞟去。
这一眼,却令她登时僵硬在了原地。
不远处那座华丽精致的冰棺之中,早已没了那道影影绰绰朦胧旖旎的身影,就连周遭粘稠涌动的墨色雾气似也在空气之中逸散,光线穿透那层薄薄的屏障,肆无忌惮地在整个空间中铺陈开来。
而那镀着一层幽蓝冰雪的奢靡梳妆台前,正有一道颀长身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南门星正微微低着头,在温萝的角度,只能望见他在火光下无端柔和了不少的眉眼,以及唇畔若有似无甜腻的弧度。
他一手亲昵地揽着身前女子纤细的肩膀,一手松松地握着一把雕有栩栩如生飞鸟蝶雀的翡翠玉梳,动作轻柔地抬臂,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女子一头浓云般乌浓垂顺的长发。
然而尽管这画面乍一看分外旖旎美好、郎情妾意,可这却也分毫无法遮掩女子偶尔发丝浮动间,颈侧露出的那一小块肌肤。
——犹若瓷器碎裂般,爬满了蛛网般蜿蜒裂痕的肌肤。
那一道道深刻可怖的裂缝如墨色渗人的蠕虫一般,突兀地横亘在一片莹白细腻的皮肤上,无端显出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诡谲。
而她并未展露在温萝视线之中的部分,更是不知已毁坏成了如何“密集恐惧症看了会流泪”的可怖模样。
温萝:艹(一种植物)!
南门星难道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不成?!
莫非他这八百年来,每一日都如她如今眼前所见这般,闲暇得空之时,便将姜芊的身体自冰棺之中抱出,当作仍在世一般过家家地自言自语,并顺手为她整理装扮?!
似乎还嫌她的三观粉碎得不够彻底,最后一梳到底,翡翠精心雕成的锯齿缠/绵地离开那一头如墨色锦缎一般的长发,粘连起丝丝缕缕不甘分离的青丝。
南门星垂首缓缓将姜芊的长发拢好,在温萝剧震的瞳孔之下,轻轻俯下身,偏头在姜芊唇畔印上一吻。
“阿芊,你等急了么?”
他仿佛意识不到此刻的行径有多么令人悚然,反倒是极为自然地轻轻笑了下,“今夜便是月圆之夜,这一次我没有再骗你,明日我们定然可以相见了。”
心下来不及因这过于令人发指的一幕而震惊颤动,温萝敏锐地捕捉到他缱绻情话之中几个极为特别的讯息,一阵令她脊骨发冷的猜想乍然而生,肆无忌惮地在她骤然冷下的血液之中攀爬蔓延。
月圆之夜?
相见?
今天碰巧将她捉回?
这三点串联在一起,明晃晃地指向了唯一一点令温萝浑身僵硬的事实。
——南门星想要复活姜芊。——他找到了方法。——这其中,也有蔺妤的戏份。
也就是说,今日她身为蔺妤,若是没有旁人察觉到她失踪的异样前来搭救,多半是要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地、无声无息地陨落。而第二日,她便会重新以姜芊的身份睁开双眼,成为南门星一个人独占的“私人物品”。
温萝只觉得一道惊雷自心头劈下,将她震得血液逆流,动弹不得。
若是南门星的计划付诸实践并成功了,那么她将会迎来的结果,便是全线崩盘,满屏血红的感叹号与BE。
“都这样了,总部还不管管?!”温萝几近抓狂,“不管怎么说,以蔺妤这层皮,我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南门星啊!只要碰上他,合情合理的结局就只有死亡一条路,这难道不是剧情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