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似乎又与她先前脑子一热表忠心的情话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处,温萝连忙趁热打铁:“正是因为那一日望见了你,我才生起了方才所说的那些念头。”
顿了顿,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气息绵长和着些许叹息的意味:“好在,我终于等到了你。”
她这一串说辞之中,几乎半点心神都没分给南门星,平淡得仿佛他不过是个支撑起过往种种毫无灵魂的工具人,将对南门星毫不掩饰的漠视与不在意体现得淋漓尽致,就差把“他单恋我雨我无瓜”写在脸上。
柏己唇畔动了动,似是想笑。然而下一瞬身型却微微顿了顿,眉头不自觉拢起,几乎只是瞬间,那只原本轻柔落在她肩头的手,便死死揪住胸前那覆满薄薄龙鳞的衣料,指节甚至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
温萝惊了一跳,一时间也顾不上仍下意识脑暴的忽悠说辞,惊疑不定地道:“你怎么了?你……”
未尽的惊异言语湮没在了他唇畔不住外溢的血痕之上,殷红的血珠一滴一滴自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坠落,在他一袭泛着幽然色泽的龙鳞玄衣之上砸开一朵又一朵瑰绝的血花,犹若地狱之中朵朵盛放的曼陀罗。
只短短的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冷白的额角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濡湿了略显凌乱的碎发,如墨色的灵蛇一般肆无忌惮地于他惨白的肤色之上蜿蜒,和着他微阖的双眸以及染上血红的唇,不合时宜地显出几分脆弱而妖冶的美感。
不知魔族人是否五感比起人族修士要强上不少,几乎在柏己呕血的瞬间,原本一片死寂的寝殿便骤然涌入两列低眉顺目的魔族侍仆,脚步飞速地一拥而上,将柏己团团围在正中。
温萝下意识起身欲下床为周遭上前的侍仆腾开空间,正起身,他落在她腕间的五指却骤然收拢。她下意识垂眸望去。
玄衣墨发的男人眉心不自觉轻轻皱着,本便冷白如玉的肤色在前所未有的孱弱之下更显出几分脆弱的惨白,在他一身色泽极重的玄袍映衬下,仿佛没有血色一般暗夜幽然潜行的鬼魅。而他极为锐利的眉眼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这一丝少见的虚弱,在他下意识蹙眉的动作下,更显出几分令人心惊动魄的压迫感。
“退下。”
柏己并未立即抬眸看她,只艰难吐出两个字,攥紧胸前衣料的手缓缓松开,随意一摆。两人身周几乎将本便昏暗的烛光遮了个严严实实的人群,便霎时随着他指尖细微的动作退散开来。
这时候,他才抬眼看向她的方向:“你想做什么?”说着,扣在她腕间的指节不自觉更用力了几分,一字一顿道,“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都这种时候了,他心下纠结之事,竟然仍是这放在何处都极为容易被喷“恋爱脑”的繁杂念头。一时间,心中似是被积了水的棉花不容置喙地塞满,又胀又涩,却又并不过分痛楚,只不上不下地僵滞在原处,令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主上。”温萝愣神间,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冷淡男声。
罕仕似是十分纠结如何称呼此刻的她,在原地纠结了许久,才复又开口,“让她回去吧。您如今的状况,不适合与她长时间共处一室,以免心境动荡反复,令伤势更重。更何况,她如今身为奚辞水榭家主,整日住在苍冥殿并不现实,且对她名声也无益处。”
顿了顿,他不是很情愿地补充,“只有早日压制反噬,您才可早日自如地与她相处。如今看来,依属下之见,还是与她分开较好。”
怔愣只是片刻,很快温萝便反应了过来。
罕仕是什么不言而明、极有默契的神队友?与顾光霁的三日之期眼见着就要到了,最迟明日她必须启程离开苍梧赶回江夏。
正发愁如何寻到合乎情理的理由强硬离开柏己,罕仕立马就递了现成的话茬来。
虽说温萝多少能够感受到罕仕对她的不喜,可做任务不论初衷只看结果,只要对她有利,那些微末得几乎可以忽略的不善便不是那么重要得值得放在心上之事。
虽说在柏己如今呕血虚弱之时抽身离去,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甚至害他至此之人,不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从始至终都是她。可继猝不及防的掉马之后,她在顾光霁和柏己两头疲于奔命地来回哄骗,反倒少了许多花在主线任务上的心思。
如今主线任务推进实在太过缓慢,实在不是什么她有资格畅谈道德良心的时候。
勉强便将心下那细密纠缠的愧疚抛到脑后,温萝似是被罕仕所言激怒一般回眸狠狠扫过一记眼风,抬手揪住柏己随意垂落身侧的袖摆,仰着脸正色道:“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如何能够放心?奚辞水榭又如何,名声又如何,与你相比,这些根本不重要。”
仅看当年柏己甘愿坠落苍冥深渊的真相便知,他心底对于她的名声究竟有多看重便已是显而易见之事——甚至当真比她本人还要更重视几分。
他绝无可能阻拦她。
甚至,她越是坚定地表示执意守在他身边,固执地如传统男频文女主那般为他燃烧自己无怨无悔,他便越是动容怜惜,越是维护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