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方才于电光火石之间,前前任为了她甚至自愿以命相护,而前前前前任则更是为她日日夜夜承受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痛楚与反噬,如今强行施血煞之术,显然已将她的安危放在了其余种种皆不可企及的高度。
最可怕的是,这加在一起能让她连“前”字都几乎认不得的三个男人,都以为是她心目中唯一所爱。
温萝:淦!
虽然她并不后悔以苍冥邺火救下顾光霁的性命,可她从未想过,柏己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啊!
人与人的悲欢向来并不相通。
与温萝心下的崩溃抓狂截然不同的是,遥遥望见漫天邺火之中显出的玄色身影,正与心神不属的墨修然缠斗的银甲统领眼前一亮,径自抽身飞退,缓步踏着几乎凝为实质的灵风凌空飞掠而来。
天帝曾吩咐,若是能够遇见此人,定要试一试他如今的实力。哪怕为此身死于此,也在所不惜。
“柏己?”他自始至终如机械般冰冷僵硬的精致面容之上,悠悠然显出一丝辨不清意味的笑意,“今日,我便代天帝殿下在此与你血战到底,不死不休。”“血战到底,”柏己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这四字在唇齿间辗转碾过,锐利的眉眼在浮动的墨发之下更显出利刃出鞘般睥睨众生的轻狂与张扬之气。
却见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银甲统领面上不似作伪的欣喜神色,颇有几分不屑又倨傲地哂了下,“凭你也配?”
与他掷地有声的轻蔑言语一同落下的,是几人足下地面直欲掀翻的猛烈震荡,躁动不安的魔气瞬间剧烈地沉浮暴涌而出,隐约有赤红火焰如流水般,与几乎绞碎虚空的冲天魔气痴缠着交织在一处,间或碰撞着发出阵阵沉闷的轰鸣之声。
几乎是同时,原本便龟裂狼藉的大地竟在一片轰然闷响之中,裂开一道道黑黢可怖的沟壑,无尽的红莲邺火如飞瀑倒流般奔涌着自地心向人间喷涌而出。
只一瞬间,便似是炼狱降临人间。
而一身龙鳞玄衣的男人则在飞扬的墨发之中转身回望,翻飞的衣袂之间,尽显浑然天成的骄矜恣意。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眸底并无先前那般强行压抑的愠怒与妒火,仅余一片温萝几乎读不懂的静谧沉然。
时光的流逝在这穿越战火的对视之中无声地放缓,似是良久,又似是一瞬,他坚定地一寸一寸抽离了护在她腰间的手臂。
“带他们离开这里。”他甚至匀出心神微微勾起一抹似曾相识的戏谑笑意,食指轻轻点了点曾有他濒死泣血没入虹光的光洁额心,似是玩笑又似是郑重地开口,“照顾好自己。”
温萝抿了抿唇,勉强克制住抬手触碰他眼尾若隐若现的妖冶印记的冲动,脱口而出:“……你不怪我?”
柏己却并未立即作答,只如从前千百次那样俯身欺近,唇角上扬的弧度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调侃与恶劣。他微微静了静,片刻才煞有介事地抱怨:“这种时候,你要做的难道不该是担心我?”
见她神色果然因他随口而出的言语而空白了一瞬,柏己似是恶作剧得逞一般再次扬了扬唇,开口的语气却极淡:“既然你想重建太虚昆仑,那便不要在此浪费时间。我能为你做的,也不过是将铭渊钦定下界截杀你之人尽数拦下而已。”
他自然明白她那句“不怪”,究竟指的是何事。
如果救下顾光霁能够让她不必承受那些难安的折磨,他不怪她,甚至想要告诉她,她做得对,不必因此而内疚自责。
在感受到她身陷险境的那一瞬,他心下错综交织的繁杂思绪似是终于被一根亮眼的细线狠狠贯穿联结,霎时便牵引着他穿透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的疑云浓雾,来到了心下最真实纯粹的本源。
与她相比,什么都不重要。
他向来不是个自卑的人,相反,他自信轻狂,甚至到了自负桀骜的地步。是他关心则乱,甚至在狂暴的情绪之中忘记了最初的自己。她是那样好,合该享受天下人的崇敬与喜爱。就像沉谙夜幕之中最为耀眼的那轮皎月,他如何有资格强迫漫天为她而来的繁星一颗一颗坠落,只为将她据为己有。
只要他成为其中最为耀目的那一颗,绚烂到足以与她争辉并肩,令其余旁人皆在他身边黯然失色,他自然可以得到最完整最真实的她。
只不过,如今显然不是闲话家常最好的时机。
温萝瞳孔骤缩,心下不自觉如擂般狂跳起来。
以柏己的性子,她原本以为若是她为了旁人动用了属于他们之间隐秘的关联,他定然会心生愠怒不虞,她却万万没有预料到,会得到如此平静又隐含无尽温柔的答案。
他没有怨她以独属于他们之间最为深刻又深情的苍冥邺火去救下顾光霁,只是无声却又包容地替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正如千年前那般,以最为辽远又深邃的胸怀包容着她的一切,替她保驾护航,为她扫清障碍,却从未喧宾夺主,亦或是强行干涉她的心绪与决定。
心口纷杂的千言万语,终究化为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你要当心。”柏己却似是领会了这口水话一般的关切之中深藏的珍重与正色,如往常无数次那般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眉梢,淡淡“嗯”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