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候,整个剑冢便自静谧沉然的世外桃源,变为一片罡风灵风肆虐的战场。
似乎只有始终负手立于不远处的白衣剑仙对这一刻的变故浑不在意。
猛烈的气浪直扑上他面门,他却连眉头都并未皱一下,静得犹若天山之上最为圣洁冰冷的雪。长而密的睫毛之下,那双半遮着的琥珀色瞳眸与眸底映出的万千剑雨无声地相融,泛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光晕。
温萝眼睁睁望着剑池之中暴涌而来的剑意,犹若澄澈无痕的水波一般潺潺向外潋滟荡漾开来,却在她连抬手都未来得及反应的瞬息之中,接连被两人如比赛般出手了断,心下一片复杂。
她还能说什么?她的大女主人设真的还好吗?
操作这一片剑池的虚空边境员工似是也对此刻显出的状况极为无奈,终是放弃了计划之中一阵阵剑林的攻势,转而更为精准地锁定了这座剑冢遗迹钦定的传承之人。
温萝只觉得身后一阵令人无端脊背发寒的气息骤然靠近,然而那剑意却不似寻常修士那般锋芒毕露,反倒仿佛隐匿在空气之中无声地穿行蛰伏,虽并不起眼,却隐含着滔天的威势。
倏然大作的剑风之下,她猛然回首,透过飞扬的青丝之中细密而隐约的缝隙,望见一把比起先前所见任何一柄长剑都更为精致古朴的巨剑正于她后心三寸出沉浮,剑身嗡鸣震颤着,强烈的剑芒在这一刻点亮整片空间。
南门星下意识蹙眉:“阿芊!”几乎是同时,墨修然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异动,惊疑不定地回首望来:“师姐!”
温萝:激动地搓搓手。终于等到她亲自出手的这一刻了!
及微剑在她掌心兴奋地流转,澄莹剑光大盛,剑风骤然攀升,剑意随着她腕间灵活的翻转散入虚空,朝着轰然斩来的巨剑坚定地席卷而去。
异变再一次突生。
随着一声铿然金鸣,一道如星辰坠落般耀眼的银光飒然斩下,空气甚至在这一剑逸散而出的劲风之下震颤着如潮水般分流开来,颤栗着发出破空的尖啸之声。
长恨剑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再次出鞘。
顾光霁这一剑并无过分花俏的招式,简单、直白,却带着绞碎一切阻碍的森然与截然不同的、如冬日暖阳般温柔的守护,瞬息而至。
随着一声金石交接的清脆声响,温萝只觉得还未完全转回的身侧清风骤起,那柄沉郁古朴的巨剑登时被这当空降下的剑意如水镜般击碎,哗啦啦般破碎跌落虚空,化作无数萤火光点陡然炸裂开来,柔和地沉浮着辐射蔓延开来。
温萝:“……”南门星:“……”墨修然:“……”
顾光霁面色平静地收剑,御空向前飞掠数步,霎时便赶至温萝身侧,垂下眸看她:“还好么?”温萝下意识点头:“我没事。”
南门星:“……”墨修然:“……”
然而,在顾光霁沉寂许久的骤然出手之后,整片空间却似是再一次平静了下来,方才凶狠迅猛的剑意罡风无声无息地褪去,一片沉然静谧的星光安静地闪烁,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团子幽幽地开口:“主人,这一关已经过了。”温萝目光惊奇道:“这么简单?我都还没来得及出手……这样真的好么?”
团子:“……”团子崩溃扶额:“你也知道啊主人……算了,反正已经通过了,你们赶紧去下一关吧。”
温萝轻叹了口气:“暂时可能还是去不成。”
不远处,南门星慢条斯理地收回金索,左手微微抬了抬,漫天燃烧的明紫色烈火瞬间温顺地化作一阵烟雾,争先恐后地涌回他指节之上的青铜古戒。
做这些时,他动作很慢,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然而一双狭长黑寂的瞳眸之中,却映着与火光截然不同的冰寒与讥诮。
“真是看不出来呀,原来传闻之中风光霁月、高山仰止的清莘剑仙,竟然也会做出这种截胡一般令人不齿之事。”南门星懒洋洋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墨修然不着痕迹地向右错了一步,若有似无地横拦在顾光霁和温萝之间,阻断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似是在这一瞬间忘却了几分钟前与南门星不死不休的嘴炮,破天荒地应和道:“前辈确是极为擅长掐算时机。”
啊这。二打一多少还是有些不公平吧?
心下迟疑了片刻,正在“事不关己冷漠端水”和“开口打圆场”之中艰难挣扎,却见她心目中似是永远不会与此类“小学鸡斗嘴”事件牵扯上关联的顾光霁竟缓缓抬了抬眸,语气平静地开口。
“自古成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顾某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南门星面色肉眼可见地僵了僵,静默片刻,却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视线幽幽落回始终并未出声的温萝身上,若有所指道:“阿芊,既然我们三人都助你出手摆平了攻势,不知你更喜欢哪种方式?”
温萝:“……”果然,修罗场什么的,看戏都是暂时的,引火烧身永远是她唯一的归宿。
说实在话,南门星竟如此自然地加入这场“宫斗”是她万万没能想到的。原本,她只当他会再次追着她不断询问“防备”“欺骗”一类的疑问,可如今看来,在独占欲受到严重威胁之时,其余种种立刻都在他心中显得无关紧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