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萝定了定心神,抬眸对上他专注凝视着她的视线。
“你曾问过我两个问题,却从未真正听到我想告知于你的答案。”
沉谙的夜幕下,他似是人间唯一的亮色,一身胜雪白衣似是与漫天星光辉映着,温柔了他向来清冷无波的眉眼。
温萝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一次表白她还能顶得住,可若是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两次三次四次的表白,光是这美色便足够误人。
然而,她心底濒临崩溃的呐喊却无法穿透微凉的夜风,送入身侧男人飞扬墨发之下冷白的耳廓。
“青玄宗与你,天下苍生与你,我选择你,也只会选择你。”
说罢,不待温萝回应,顾光霁便极为自然地伸手揽过她肩头,微一用力便带着她一同自房檐一跃而下。
于修仙者而言几乎与平地无异的高度,却生生似是自断崖便坠落一般永无止境,呼啸的风争先恐后地灌入耳廓,却被一双手极尽轻柔地笼罩庇佑。
星空与月辉在夜空之中交缠逸散,足尖再次落在踏实的平面上时,却已是旭日当空。
如今似是春日,桃雨漫天,在无声穿行的微风之中荡漾开来一片瑰艳的玫粉柔波,沁人心脾的清新甜香若有似无地顺着温柔的风于身畔萦绕迂回,化作万千缱绻融入白衣男人低垂的眉眼。
“我许诺过要补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让全天下见证。”他不容置喙地扣住她僵滞在原处的手腕,坚定地牵着她一步一步朝着缪府正厅走去。
还未等行至门前,便可隐约听闻其中喧嚣热闹的人声。
似是察觉到两人的靠近,虚虚掩着的门扉被悄然推开,随着一串清越的银铃声穿过雕花精致的木门四散入虚空,苏时云灵动娇俏的脸庞便骤然显现在温萝视野之中。
望见两人相携归来,苏时云眼前一亮,惊喜道:“你们回来啦!那喜宴是不是可以开始了?”说到这里,她极为熟稔地上前两步勾住温萝垂落身侧的小臂,小声抱怨道,“这么久,是不是又在偷偷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饿死了……”
话毕,她小幅度地侧了侧脸,冲两人身侧负手而立的白衣男人轻轻眨了眨眼:“顾师兄,你这位令人艳羡的道侣,我就先借走啦?反正你们往后来日方长,也不在乎这一小会儿的对不对?”
顾光霁却破天荒地并未放手,向来无波无澜的面容显出几分难以察觉的愉悦与纵容,甚至好脾气地淡淡开口:“哪怕来日方长,也要分秒必争。”
温萝面上怔了一怔,指尖不自觉捻了捻。
苏时云却似是早已习惯他们二人之间旁若无人的亲近,玩笑般撇了下嘴,“好吧好吧,不过你们可别再磨磨蹭蹭了,快些进来吧!”话毕便含笑放开了揽于温萝小臂之上的双手,快步向前上了几步:“开宴吧,正主都回来了!”
覆于手背之上的修长指节微微收拢,顾光霁垂眸望向她:“走吧。”
……
与方才同墨修然共度的洞房花烛夜截然不同,缪府正厅之内并无过多的鲜艳红绸,陈设简单中蕴着风雅,装潢虽低调,却处处体现着细节的精致。
一切看起来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场家宴。
见二人一前一后逆着光踏入正厅,不远处正与身侧温润男人俯首私语的女人似有所感地抬眸,一袭琉璃色长裙在倾落入房中的日光之下闪跃着迷人的色泽。
“你终于回来了!”秦灵眼前一亮,飞快地起身间甚至微微趔趄了下,容玗在她身侧无奈地抬手轻扶她腰间,抬眸遥遥冲温萝含笑颔首。
温萝深吸一口气,视线缓缓在宽阔的正厅宴席之中一一逡巡而过。
如碧波荡漾般靓丽的无尽海弟子身侧,是一片片紫云缭绕般聚集在一处的藏月门弟子,月纶一袭锦葵紫的直襟长袍正端坐在首座,一手支着下巴,神色恹恹地把玩着手中杯盏,公叔阳冰则寸步不离地随在他身侧正襟危坐,不时飞快地投来一瞥,清润眸底尽是欣喜与祝福。
甚至就连久居江夏足不出户的奚辞水榭也以伊玥为首来了不少直系弟子观礼,一张张极为熟悉的年轻面容正不约而同地挂着依稀可辨的喜悦与八卦,目不转睛地望向缓步停驻于正中的极为相配的两道身影。
而正厅另一侧,则皆是一袭雪白道袍的青玄宗弟子。
方才与她短暂打了个照面的苏时云此刻已重新回到苏时雨身侧落座,见温萝遥遥望过去,仰着笑脸抬手向她大方地摆了摆,她身侧另一边则是面若冰霜端坐席前的姒柔,此刻略有几分别扭地撇开了脸去,饱满红润的唇瓣却隐约在某个角度悄悄扬了扬。
奚景舟一袭繁复华贵的宗主服端坐于上首,身侧空旷的座椅之上静静矗立着两座红木雕琢而成的灵牌,缓缓抬了抬眸,淡笑着开口:“既然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整片空间若有似无的絮絮低语声便霎时一静,身畔顾光霁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跃动,清晰可闻地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