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于宽大云袖之中的五指不自觉收拢,复又在下一阵风起之时悄然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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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踏入正厅之时,温萝便敏锐地察觉到原本喧闹的人声似是被按下了什么按钮一般,先前如煮沸的热汤一般沸腾的厅内,此刻却似是有寒冰凝固,寂静得几乎连再细微不过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温萝一眼便望见正中端坐的那个一身繁复宗主服的男人。
几大仙门衣着色彩截然不同,藏月门雍容之中隐含西南异域风情,无尽海素淡之中暗藏少女灵动,奚辞水榭更是将“无为而治”贯彻到底,压根并未拘束门下弟子衣着打扮,人人特色分明,令人见之难忘。
而在这满室五颜六色如花蝴蝶一般翩跹飞掠的人群之中,奚景舟那一身素净的白却反倒极为显眼,仙风道骨,平静之下深深蕴着什么积累千年的强横与威势。
察觉到门外的动静,奚景舟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白瓷白袖交相掩映着,反倒衬得他修长指尖更白皙了几分,遥遥抬眸对上温萝视线,他勾唇一笑,微微颔首:“蔺先生。”
正欲回礼,手臂却若有似无地擦过一道温热的触感,温萝怔了一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光霁与她之间原本三指宽的距离在这一瞬骤然拉近,他的体温就这样隔着两层轻薄的衣料恰到好处地传来,顺着肌理蔓延攀爬,顺着毛孔一直淌入经脉。
他却似是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妥,极为自然地躬身,开口如行云流水般见礼:“宗主。”
两人袖摆皆是宽大飘逸的款式,此刻细微的靠近与摩挲在无心留意之人眼中看来,微末得近乎于无。
奚景舟只淡淡点了下头,便不甚在意地挪开视线。
然而,自温萝现身以来便一瞬不瞬关注着她的另外两个男人却在暗中狠狠咬了咬牙。
南门星面色一沉,殷红的唇似是冬夜里燃烧的邺火,漾着令人心惊肉跳的瑰靡与血色。然而还不待他上前,一片死寂的房中便传来一道突兀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崩碎声。
柏己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掌心碎裂的玄铁,冷白的手心之上狠狠拓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痕,似是感受到无数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手滑了。”
温萝:“……”
第194章 掉马进行时(六十六)
天边云翳无声无息地翻涌变幻, 遮蔽了澄湛地苍穹,也一并悄无声息地掩下暖融倾落的日光,与横斜的树影交相掩映着, 在地面上拖拽出一片深浅不一的不规则阴影。
温萝只觉得一阵窒息,险些维持不住面上恰到好处的假笑。她心惊肉跳地抬眸,望向不远处面沉如水的玄衣男人。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候, 柏己面上一闪即逝的不虞便登时如云销雨霁般弥散无踪, 此刻早已重新挂上平日里那副慵懒闲适的神情,快得仿佛方才那碎裂的玄铁法器不过是在场众人不约而同产生的幻觉。
手滑?温萝心下一阵无言。
这真是个明眼人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出的“好借口”呢。
奚景舟若有所思地沉了沉眉,视线在柏己与温萝之间逡巡一圈,最终狐疑地在玄衣男人掌心断裂的法器之上停驻, 意味不明道:“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一袭淡黄锦衣的少年自始至终静静地在一旁立着,微微偏着头, 一头墨色锦缎般柔亮的长发自金冠之中肆意倾泻而下, 半晌, 他似是回想到了什么, 殷红如钩的唇角轻轻扬了扬, 冷不丁开口:“奚宗主慎言,他不过是间歇性怀恋起故人来罢了,这可算不得疯呀, 充其量算作是——”
说到这里, 他话音微顿,狭长黑寂的眸轻轻一转, 似笑非笑, 红唇轻启, “痴情。”
团子目光惊奇道:“主人,天上下红雨了?!南门星竟然会帮柏己说话!”
温萝心下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下, 幽幽道:“这你可就想太多了。与南门星相处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他么?虽说看上去他这话是在替柏己辩解,不过,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之中,南门星、奚景舟与柏己皆是在场之人,如此一来,柏己与公羽若之间的纠葛便是这三人心知肚明之事。他选在这种时候特意点出‘痴情’二字,于柏己而言绝非善意——若我并未猜错,他恐怕是察觉了月纶已知晓我‘殷和玉’的马甲,明了我并不抵触在旁人面前暴露身份,如今不过是想要旁敲侧击地将我‘公羽若’的身份捅到奚景舟面前,刺激他与柏己相争。“
团子:“……”
它小心翼翼地瞥向那个向来一脸纯良、如少年般明媚的男人,此时正逢晌午,曜日当空,灿金色的日光在他一身质感极佳、颜色鲜亮的外衣之上流淌着鎏金般澄莹的色泽,那朵以银丝滚着的曼陀罗暗纹在某些角度闪跃着绚目的光晕,更衬得他颀长的身姿愈发耀眼雍容,而那夺人心魄的光华则在他狭长上扬的眉眼之间极尽眷恋地流连,使那本便精致俊美的容颜更染上几分蛊惑人心的魅色。
团子:……这可能就是食人花吧。
不出温萝所料,南门星话音刚落,在场熙攘的人群之中,最为鹤立鸡群的几人登时便隐隐变了脸色。
墨修然似有所察地捻了捻指尖,碎发在绣工精细的挑花抹额之上无声地摇曳,更显出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