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洲眸色暗下沦为无光。旋即, 他不由分说地握住明舒要抽离的手,又把刀往下按。
江临风彻底看呆了, “程宴洲, 你还来?”
男人静静地望着眼前人,一下一下勾勒出明舒的轮廓,唇色苍白溢出确信的话:“他会给你作证,我出事与你无关。”
靠!
江临风气得要打人, 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些有的没的。
明舒眼里的妖冶散去, 取而代之是通透干净中一抹难言的不解。
“你比我还疯!程宴洲。”
男人唇侧虚隔着她的额头,气息越来越轻, 仍能带起沙砾质感的温润。
“对不起…”
明舒顿时甩开他的束缚,刀柄因此握回了程宴洲的手里。
女人垂眸,轻飘飘地一句:“听到了。”此外,再无其他任何表示。
男人眼眶渐渐起了润色的光,挑起了尾端的红,心口的那段刀又挪动了位置。
他得和她一样疼才行。
明舒缩了下自己视野,不轻不重地叫他:“程宴洲。”
“我在。”男人微微俯身,嗓音嘶哑。
明舒闭了下眼,才说:“你的一条命是很珍贵,可于我而言,没有用啊。”
她昂首,一句话否定所有:“你道歉了,就值得我原谅?”
世间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会。”男人咽了下喉咙,仅剩的温度都藏在了他的声腔里,“我没指望凭一条命让你既往不咎,但你会解气。”
话甫一出口,明舒的眼里光顷刻复杂错乱。论及人心,程宴洲比她要厉害太多了。
男人一早看出,明舒是在用自己的情绪去把控演戏的节奏。
出剑时的恨,与戏里角色对峙时自认无错的不甘和怨都出自她的亲身体验。
怨恨皆有出处,指向同一个。
程宴洲侧脸轮廓一如既往的硬朗,仿佛他的气息从未紊乱:“对不起,明舒。”
女人扯住他的领口,觑他,“最后一个要求,要死也别喊着我的名字去死。”
说完,她拍开程宴洲试探着要伸上来的手,转身离去。一眼余光下,那把刀已经半段不见。
脚步踩向门口时,程宴洲已经站不住只能借着江临风的支给他的胳膊,男人用力拔下刀,刹那间鲜血淋漓,破碎着溅开。
程宴洲用沾血的手洗着刀柄,抹掉上面多余的痕迹。
明舒背身很明显地顿了下,在她身后程宴洲眉眼俊朗,认真地喊她:“阿窈…”
“对不起…”
男人最后的视线里,明舒的背影呈九十度倾倒。片刻后,一方天地仅剩下俯身倒下的程宴洲和他身旁一脸紧张的江临风。
“靠!程宴洲,你别死啊!”江临风焦头烂额,对着手机上救护车的实时点位望眼欲穿。
男人一个劲地叫唤:“你要是死了,她和别人好上了怎么办!”
程宴洲出气少,进气多,仍不忘叮嘱他:“今天的事不准透露出去,刀也是我自己刺的,别牵扯不相干的人…”
江临风:“行吧…”
你是我大爷行了吧。
——
明舒走出酒店时,夜色正浓,万家灯火点亮,霓虹灯街景璀璨。
她行走其间,任由沿路的风吹散她的思绪。
女人抬手别好头发,不小心触目几块斑驳的红色。明舒转了下手腕,喃喃自语:“还是沾上了啊…”
万千的绚烂中,一辆救护车闪着红灯打破眼下的气氛,明舒没有回头,但却很明白车子停在哪里。
她往家的方向走,与身后的人背道而驰。
公寓里,林琴已经睡下了。但客厅的小灯留着一盏,氤氲出温暖的昏黄色。
明舒放下钥匙,看到明远怀的照片时对他浅浅地弯了下唇,无声问他:“爸,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的,对吗?”
女人垂眸,静静地站了会儿。半晌,明舒轻手轻脚地拿好衣服去洗漱。
水汽凌乱的浴室里,女人扎着高高的丸子头,几缕湿漉漉的的头发贴着细长的脖子,蜿蜒出随性的美感。
明舒划开镜子上的白雾,肩带下,心口一块浅浅的伤痕,透着嫩红色。
女人手指拨弄几下,只有些痒。
另外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明舒慨叹地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着:“好像,真的没有那么恨了呢。”
也对,毕竟伤了一条命。
洗完澡出来,明舒在客厅里久坐,女人捧了本书没什么心思地看着。
林琴出来上厕所时,看着明舒发愣的面容,愣了一小下后,才走到她眼前。
她关心地碰了明舒的手,“怎么了?有心事的样子。”
女人合上书,挽唇:“没什么,看了一部大片,可能有点缓不过来。”
林琴眼下看清了明舒手里那本心脏外科的医学书,顺了顺她的头发说:“那你还看那些心脏内室的图啊,不是更睡不着。”
“没怎么看。”明舒揽着她的脖子,靠上去,“明天我陪着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吧,到时候再对症治疗。”
林琴抚着她的背,“其实都是关节的小毛病,去看看也好。”女人又转头看着自己丈夫一寸小小的早年照片说:“也省得叫你爸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