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进宫一趟吧。”
于是车夫又调转车头进了宫,禹回将腰牌递上去,段云舟连引路的小太监都没理会,一路匆匆到了皇上的乾安殿。
“皇上可是午睡?”
邵庆刚带上门出来,见到段云舟很是意外,忙上前打了个千儿,回话道:“参见安国公,皇上刚和兵部几位大人谈完事,现下应当是批奏折。”
段云舟沉吟一刻,道:“劳烦邵公公去通报一声,我想见皇上。”
“是。”邵庆笑着应下,进去没一刻就出来传话了,“安国公,皇上请您进去。”
邵庆亲自替段云舟撩开帘子,一股浓郁的苦药味儿扑面而来,段云舟下意识蹙了蹙眉头,又不动声色地走进了殿中。
秦衡坐桌案后面,桌上起码摆了四摞高高的奏折,具是堆成了小山状。
秦衡藏其中,显得他身形更是单薄。
手边还摆着一碗浓浓地汤药,段云舟根本不用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苦味。
“臣参见皇上。”
秦衡披着一件厚厚的外裳,朝段云舟摆了摆手,道:“表哥不必多礼……坐吧。”
这一句话只有短短不到十个字,秦衡却足足顿了两次才说完。
段云舟谢过之后桌案下手的圈椅上坐下:“不是说皇上的身子已经好许多了吗?之前公主也来看过皇上,说皇上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
秦衡将手边的药碗端起来喝干,笑了笑,说:“自然,不能让皇姐担心。”
乌黑的药汁抹苍白的唇上,更显得他没有半点血色。
段云舟担心道:“皇上的身子已经差到这地步了么?”
这话除了段云舟,是断不会有别人问的。
秦衡咳了一声,道:“不是早该清楚的吗?”
他落笔奏折上批改了几个字,合上之后放到旁边的一摞,又从另一边拿了一本铺开手边。
“朕心中早有准备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
但是段云舟知道,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尤其是执掌天下的帝王,他只会想要活得更久。
秦衡没感叹太久,问段云舟:“还没问表哥今日来是有何事?是为着之前遇刺的事?”
原本不是的,但听秦衡提起,段云舟便也顺水推舟地问了一句:“皇上查到了?”
秦衡撂下朱笔,不乏讽刺地问了一句:“朕还用查么?”
段云舟笑了笑:“也是,那皇上预备如何?”
秦衡道:“表哥以为,朕该如何?”
段云舟沉思了一刻,道:“只看皇上是怎么想的。”
秦衡没说话。
段云舟说:“臣私下揣度皇上心思,我以为皇上会追究,且不留情面。”
秦衡眼睫动了动,问:“为何?”
段云舟道:“就算不为别人,为了日后的大梁,为了整个朝局的安稳,蒋家也不该再继续嚣张下去,他们一日,皇权便会不稳一日,有的人也会痴心妄想一日。”
秦衡听完没说是和不是,他勾了勾唇,将领口拉紧了一些,道:“那表哥呢?”
段云舟只当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潜藏意味,诚恳道:“我为公主。”
“今日臣来,是想向皇上求一道旨意。”
秦衡怔了一瞬,问:“是为了皇姐?什么旨意?”
段云舟起身走到桌案前,低声道:“想为公主求一道和离的旨意。”
秦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蹙了蹙眉,问:“表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朕都被你搅糊涂了。”
段云舟说:“虽说皇上已经给臣和公主赐婚,但臣明白,公主重情,最后肯接下这圣旨,也只是为了不让皇上难做。”
“她不愿意嫁给臣,臣便求皇上给她一道圣旨,就算日后真的和离,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秦衡盯着他,问道:“难道安国公不知,皇室的公主本就有权与驸马和离的吗?”
段云舟却道:“公主虽是理所当然,臣也该心甘情愿才是。”
秦衡一怔:“你想做什么?”
段云舟朝他深深行了一礼,道:“臣明日会亲自到公主府提亲。”
第67章
阿瑶再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翌日清晨了,水仙端来温水给她净脸擦手。
已经是深秋时节,院中的树枝都光秃秃落完了秋叶, 忽而一阵风划过, 发出沙沙的声响。
阿瑶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 刚一下床觉得有些冷,水仙忙给她裹上一件披风。
“殿下,别着凉。”
阿瑶紧了紧领口, 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问:“昨天是下雨了么?”
水仙说:“下了一整夜呢, 怪不得一连几日都阴沉沉的。”
阿瑶揉了揉太阳穴:“叫人传膳吧, 天冷,就不去花厅,直接叫人摆在偏殿吧。”
“是。”
经过一夜安睡, 醉酒之后的酸痛感已经小了很多了。
阿瑶端着一碗山药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口的守卫来报:“殿下, 安国公来送聘礼了!”
阿瑶和段云舟是皇上赐婚, 纳采、问名、问吉等礼节都是可以省略的,段云舟只需择一个好日子到公主府下聘礼和文书, 两人的婚事便算是正式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