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那卷圣旨递给水仙,道:“收下吧。”
她的语气很轻很淡,段云舟却像是终于看到了希望似的,他的眼睛倏地一亮,道:“你答应了?”
阿瑶没机会,只对他抬了抬手,算是在旁人面前给他一个交代:“安国公不必多礼,请起吧。”
她的语气再无从前故作的冷漠,段云舟眉眼一弯,道:“谢殿□□恤。”
他撑着底面站起身,没来得及拍净膝盖上的尘土,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道:“殿下,聘礼也送了,不知道臣可否进门讨一杯茶喝?”
阿瑶却反问道:“我从没听说送聘还有骗女儿家的茶的,婚前不是不能见面么?”
段云舟闻言一愣:“可是我们不是已经见了吗?”
阿瑶眼睛瞪得大大的,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她道:“你既然也知道破了戒,便不该再坏别的规矩。”
她朝水仙递了个眼神,水仙立马会意挡在阿瑶的跟前。
水仙恭恭敬敬地朝段云舟行了一礼,委婉道:“国公,您请吧。”
说着,她还伸手朝外面比划了一下。
段云舟连门都没迈进去一步,就要被人赶出来,偏偏阿瑶就在一边看着,唇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段云舟无奈,可又不想让阿瑶不高兴,只得退后一步,道:“公主既然这么说了,臣也只得遵命,日后的礼节也会一应遵守的,殿下放心。”
阿瑶矜贵地仰了仰下巴,眼睛却隐约带着笑,她扶着水仙的胳膊,道:“走吧,咱们回去了。”
说完,她当真转身回去,三两步就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段云舟看着她的背影愈行愈远,下意识地叫住她:“殿下——”
阿瑶转身看他,有些不解地问:“国公还有何事?”
看着那边的围观百姓和行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段云舟喉结滚了滚,最终只吐出几个字,道:“天凉,公主多添衣,别着凉。”
他的声音甚是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
禹回站在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没忍住勾了勾唇,又忙低下头去。
阿瑶看他这模样也有些忍俊不禁,她抬起手腕,宽大的袖口掩住唇边的笑,最终还是没答,转身离开了。
这次,段云舟没再叫住她。
阿瑶边走边吩咐门边的护卫:“关门吧。”
可房门没能关上。
东边忽然传来一阵骏马嘶鸣的声音,扬鞭的声音破空响起,划破了整个街道霎时的寂静。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东边的动静吧?”
“来了来了,就是东边,过来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也跟着响起,阿瑶听那马蹄声愈发行近,忙叫人将大门再度打开。
几乎是在同一刻,一队人骑马停在了公主府门前,为首的那人皮肤黝黑,面相却十分立整,他一手举着一块令牌,一手握着腰间的长剑。
脚步匆匆,三两步就跪倒在了阿瑶的身前。
是乔越。
阿瑶看见他便知道一定是秦衡身边出了事,忙迎过去,问:“乔护卫,怎么了?是不是皇上……”
乔越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道:“殿下,皇上方才忽然晕倒,您即刻进宫吧。”
第68章
阿瑶裹着的披风是艳色绣着夹竹桃的, 皇上病重,此时穿这衣裳进宫难免犯忌讳,可再回寝殿换衣裳又来不及。
她干脆直接将披风扯下来扔给旁边的守卫, 只着一件单薄的长裙就要上马。
深秋的风已经要吹进骨子里似的冷, 她嫌马车太慢, 直接翻身上马,刚拉住缰绳,一件厚重的披风蒙头盖过来。
“公主, 别着凉,别让皇上担心。”
段云舟立在三步外嘱咐。
虽然他说的是别让皇上担心, 但是阿瑶知道, 他至少为了安抚她的情绪罢了。
段云舟很有分寸,知道此时刚传出病重的消息,他这外臣就过去很不合适, 因此只是朝着对他匆匆行礼的乔越点了点头, 吩咐人立刻回国公府等消息去了。
乔越一马当先在前开道, 阿瑶跟在后面, 左右都有人护着。
骑马果真快多了,呼啸的风声贴着脸颊呼呼作响, 大约一刻钟都没用了,阿瑶就已经勒马止在了宫门口。
她来不及理会旁人的问候请安声,急匆匆地上前,急匆匆地往乾安殿走。
殿前已经跪了不少人,尤其是秦衡临幸过的妃嫔,都跪在阶上呜呜地抹着眼泪。
阿瑶被她们哭得心烦意乱, 捏着领子往里走,却见到整个乾安殿的婢女和太监都在院子里跪着, 地上一片狼藉,有碎瓷片,有夭折的盆花,上面沾满了鲜血,青石板上都洇着血迹。
阿瑶的心脏猛地一滞,随即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然而再往里走却发现太医院有一半的太医也跪在地上,房门大敞着,蒋氏红着眼睛握着秦衡的手,絮絮地说些什么。
邵庆躬身候在一旁,秦冀也在。
阿瑶脚步一顿,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旁边时不时传来小宫女压抑的哭声,阿瑶蹙着长眉望过去,斥道:“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