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说，不可趋炎附势。即便那般行事会容易很多。”
虞夏青未出声，只是见雪下得小了一点，见云翳深处，隐隐透出一缕光，便走得渐渐慢了一些。
“你去蓝将军那里只是因为这个？”虞夏青忽然问。
“我……只是觉得蓝将军家的人听来比酒馆的人好听一些。大青说，官宦家的狗都要比商贾家的叫得大声一点儿。”
“厌弃贱籍？”
“不。我只是——”小梦用力抿唇，心跳越来越快，手抖得越来越厉害，雪越来越小，在她眼中每一粒落在虞夏青身上的雪都是雪中的幸运儿。踌躇许久，记起妩媚说的那些话，便抱着一丝壮士断腕的决心，道：“我、我只是想要多靠近你一点儿。”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消散在风中。
虞夏青牵着马停了片刻，未答话。终继续向前。
小梦裹紧他的披风，缩成小小的一团，不敢乱动。
罗一三见两人都不说话，便插话问小梦见到他可曾意外？
小梦还未开口，他便得意洋洋说起自己的经历来。
原来虞夏青是被家中管家、副将，还有亲兵的指挥派人催促回来的。只因那日小梦同他们说罗一三被绑架的事。那几个人口上说着大喜大贺，却还是赶紧寻人通知虞夏青，毕竟虞夏青的人都知晓，罗一三身娇体弱，受不得苦。
“那老樵夫待我倒是不错，还想要将小女儿嫁给我。”
“可曾如愿？”
罗一三呵呵笑，道大丈夫岂能被此等小恩小惠所俘虏？他自然是临危不惧，坚贞不屈！
小梦赶紧鼓掌，赶紧夸赞，罗一三好生厉害！
却不想沉默许久的虞夏青道：“是腰疼吧？”
“……将军，她只是鼓了掌，夸了小人几句。”
“说来你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当初本将军留你在雁渡便是为了让你狗仗人势，为虎作伥。你呢？”
“将军，您能别这般拐弯抹角骂人吗？况且，她只是鼓了掌，夸了小人几句。”
“那你解释。”
罗一三昂首道：“一切只因，我是正经人家的男儿！怎能借用将军的名号在外胡作非为！”
顿了顿，颇有些委屈：“况且，将军，您不觉得我若是搬出您的的名号，别人见我这般瘦弱，反而丢您的人？”
虞夏青：“难得你这般清楚认识自己。”
“将军，经过今日之事，小人也想好了这一次的话本！《霸道女杀手和她那身娇体弱的小亲兵》！”
虞夏青眉梢一抬，声音微扬：“喔？”
“咳。小人口误，应该是《霸道女杀手和她那温柔体贴的小将军》。”
“准了。”
小梦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觉得有趣。虞夏青话语间那隐隐约约的意思，被她小心忽略掉。
终于，空中显露一点淡淡的蓝。
左翼将军府就在眼前。
虞夏青去梳洗，之后更有公务需要处理，罗一三依照虞夏青的要求将小梦安置在书房旁。房中家具齐全，管家的娘子已从阿六那处拿来上一回置办好的被褥，还添了一个小火炉。
罗一三又抱来从副将军府拿回来的衣物。
而后捧来一件崭新的兔皮还带风帽的长披风，说之前那件坏了，将军便另外买了一件。
小梦如坠云雾中。
罗一三笑言不过是将军之前未曾明白一些事，而今明白了，便不会让小梦离得太远。
“那两人害死那对母女，可今日虞小将军他……会不会落人话柄？大将军——”
眸光深深，罗一三少有的正色道：“大将军身居其位，坐在那种位置多少会考虑全局。小将军却不同，多年前曾有一场宫变。那时小将军不过十岁，杀人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小将军自幼如此，做事，要不不做，要不做绝。对事如此，对你也是如此。”
“你何时跟了将军？”
“小将军十岁那年在大京捡到了我。我那时父母双亡，只知道自己姓罗。小将军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前我是小乞丐，只望我后来衣食丰足。故名为罗一三。
“我一直跟在小将军身边，本也有建功立业的想法，无奈当年挨了冻，身子比常人虚弱很多。手臂上没有一点儿气力。小将军不嫌弃我依旧将我留在身边。但小将军也未曾想到，罗一三成了落衣衫，说出去不太好听，却的确衣食无忧。”
罗一三又抱来厚厚一叠书，全是他的作品。
“觉得好奇便看。若想要实战，可以找我——当然，如果我不怕将军杀了我。”
小梦拿着罗一三的话本看了几行，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书中热闹，却没有她希冀的情愫。
书中的人渴望的是得到，若是得不到心，就要身体。
小梦不解。
对她来说，一个眼神，一句温暖的话便是够了。单是看着他就觉得幸福。
“你不想得到？”
小梦笑得自嘲。“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你曾深爱过吗？罗一三？”
“未曾……我连女孩的手都没有牵过。”
“……那，他呢？”
“我上一回将你塞入他被窝时，他未发现是你时是如何做的？”
虞夏青掀开被褥，只说了一个“滚”字。
后来发现是她，不悦，却和善了几分。